大宣王朝传了四代,等传到蒙文华手里的时候,朝堂比像菜市场还热闹,军队比像流氓集中营还放肆,就连科举状元都能大字不识一个。
而蒙文华除了斗鸡走狗之外一窍不通,他看不透风云变幻的朝堂,也摸不透后宫女人的心思。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愈发的荒唐。比如,封了王八当千岁,赐了鹦鹉当将军,拜了匹马当丞相……也不知道这些个畜生是能出谋划策,还是能保家卫国。
蒙文华有两儿一女,老大蒙肖,是玉贵妃所生。玉贵妃当年宠冠六宫,风光无二,要不是太后实在看不上她,这昭阳宫的女主人恐怕真的要换个人做。
老二蒙御跟老幺蒙忻是一奶同胞的兄妹,他们是帝后老来得子,可谓天潢贵胄。只可惜董皇后还没来得及听见他们喊一声母后,就撒手人寰了。
董皇后刚死,玉贵妃就喜气洋洋的暗示内监局可以给她做凤袍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皇帝突然下旨:朕与皇后青梅竹马,伉俪情深。今梓童先逝,朕心甚痛,遂永不立后!
玉贵妃一听,把房门一关,噼里乓啷的摔了屋里所有的瓷器。
蒙御比大哥整整小了十一岁,却聪慧过人,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时精通诗词歌赋,文韬武略。
一时间蒙文华看到了希望,他知道自己那个胆小怕事又好大喜功的大儿子根本撑不起这个将倾大厦。蒙文华虽然自己是个废物点心,但他也渴望江山后继有人。
于是,他打算立小儿子为太子,可是圣旨还没下去,蒙忻的贴身丫鬟就被毒死了。
第二天,小蒙御跪在老皇帝案前,说自己年岁尚小,担不起社稷经纬。
老皇帝看着跪着笔挺的孩子,疲惫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作罢了,他说:“是父皇的错。”
经此一事,蒙御更加内敛,他不想要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不想要君临天下。他只求年幼的妹妹能顺遂一生。
他倾尽所有给了蒙忻一个简单但幸福的童年,他告诉蒙忻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怕,哥哥在!”
不怕!哥哥会保护你!
可人生注定十世九悲风雨飘摇,哪怕是皇室儿孙。
宣化二十一年,蒙御十八岁,蒙忻十六岁。
远在岭南的异性藩王丁安硕率三十万大军起兵造反。仅半月就连破三座城池,边疆太守不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就是干脆直接举家投降,自开城门。
战报像雪花一样的传进京城,平时心比天高趾高气扬的朝廷大员都安静如鸡,他们垂着脑袋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蒙文华坐在高台上,看着底下唯唯诺诺的大臣,问道:“众位卿家,可有御敌良策?”
偌大的殿堂鸦雀无声,半晌,左相低着头站了出来道:“陛下,国库空虚,实在无力支撑军费。”老皇帝看了他一眼道:“那左相的意思是?”
老左相一拱手道:“陛下,迁都吧。”
皇帝嗤笑一声,他手指在龙案上划了几下,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话音未落,七八个左相门生都站了出来:“臣附议!”
“迁都?”老皇帝猛的把龙案上的奏折砸了下去怒道,“这仗都还没打,你们就想着迁都!这要是真打起来了,你们岂不是要把朕的龙椅也迁出去!”
边上的鹦鹉不嫌事大的骂:“混账东西!”
老左相吓的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一叠声的喊:“皇上息怒!臣不敢!只是,咱们没军没粮,这仗没法打啊!”底下的小喽啰也一叠声的附和。
“看来这个都朕必须要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皇上!”
老皇帝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一溜人:“金吾卫!”
“臣在!”
“左相王平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斩!”
老丞相登时吓傻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皇帝,嘴巴开开合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吾卫可不管他傻不傻,把人拖起来就往外走,老丞相这才反应过来,拼命的挣扎:“皇上!皇上,您不能杀我!您不能……”
老皇帝慢悠悠的补充道:“记得家产充公。”
刺耳的求饶声回荡在整个大殿,吓的鹦鹉将军都把脑袋藏进翅膀里了。
老皇帝又温和的问:“现在军费解决了,众位爱卿,可有人愿意出征?”
他把目光转向武将:“赵将军?”
老将军尴尬的一笑道:“陛下,臣年岁已高,恐无法担此重任。”老皇帝又把目光转向老将军的小儿子:“赵林那你呢?”小将军刚想答应,老将军又道:“陛下,犬子年幼,也担不起重任!”小将军瘪瘪嘴,还没等反驳就被老爹阴森森的目光压了回去。
老皇帝又看向其他人,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接话,老皇帝苦笑一声道:“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众位大臣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该死。老皇帝厌倦的想,你们是挺该死的。
众人都跪下了,站的笔直的蒙御就格外的打眼,他抬头看着似乎一瞬间老了几岁的父亲,声音铿锵:“父皇,儿臣愿往!”
蒙文华眉头一皱没搭话,少年往前一步又道:“儿臣愿为君分忧!”
老皇帝脸色沉了下去:“蒙御!”
蒙御抬头看着他道:“求父皇成全!”
老皇帝看着面容还有些稚嫩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半晌,他还是摘下腰间的龙纹佩,递给儿子疲惫的道:“蒙御听令!”
“儿臣在!”
“玉佩所至,如朕亲临!去吧。”老皇帝顿了顿,“赵林,你可愿往?”小将军顶住老将军的威压:“臣愿往!”
另一边,蒙忻听说哥哥要出征了,几乎寝食难安。蒙御刚劝几句,小姑娘眼睛就红了,她嗓音低哑:“皇兄此去凶险万分,我怎能不担心?可恨我是女儿身,无法替哥哥分忧。”
临行时,小姑娘更是送了一程又一程,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一样,她把连夜做的个平安符挂了哥哥一身。
终于在十里长亭的时候,小姑娘不得不停下脚步,她认真的看着哥哥道:“哥哥,早日回家!”平安回家。
蒙御心软的跟泡了水一样,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对金吾卫道:“送公主回宫!”
蒙忻站在十里长亭里,看着哥哥越来越遥远的身影,那一刻,她无比虔诚的祈祷上苍,保佑蒙御,保佑大宣。
那时,他们不知道,这一别竟是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