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父亲的洛水苑,沈容目不斜视,径直往后院走去。
洛水苑的后院,是一片蒲公英花海。
蒲公英是左秋漱生前最喜欢的花。为讨她欢心,沧水城主沈邀为她创造了这一地繁华。
平日里父亲总喜欢一个人待在这里,谁都不能进来,而后喝得酩酊大醉。
漫漫花海,沈容踏在小径上,走向雪白之中唯一一座亭子。
一身白衣的沈邀坐在亭中,身前放了一坛酒,身侧还有三个琉璃盏。
他没有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到沈容进来,他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俊朗的面容有些憔悴:“你来了。”
沈容在他身侧坐下,说:“嗯。”
无需多言,她端起酒盏,晶莹的酒水已经倒好,她一仰脖,喝了下去。
……这酒,真苦。
是母亲临终酿造的“倾世芳华”啊。
她眼眶红了,没有哭。
沈邀没看她,自顾自端起另一盏,一口灌入。
两人都默不作声地喝着酒,还有一盏就那么静静地放着,没有人动。
他们都知道,这盏酒是留给谁的。
“阿容,今晚不醉不休……”沈邀仰头痴痴地望着无边夜空中璀璨的银河,随后又抬手捂住眼睛,喃喃道。
“嗯。”于是沈容也抬头,看向那片绚丽星空。
她一定已经醉了,不然怎会不记得,这么多年来,沈邀向来不准她多喝,更何况不醉不休?
深夜丑时一刻,两人都醉倒在亭中,一个人打着哈欠走进蒲公英花海,见沈容醉得小脸酡红趴在桌上,叹了口气。
“这么冷的天,大晚上出来喝酒也不知道多穿点。”傅知无奈地摇摇头,解下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抱起她就要离去。
“傅少主?”沈邀的声音使他顿在原地,慢慢回头,微笑着看向坐直的沈邀:“沈城主,恕在下不便行礼。”
沈邀目光一片清明,哪有半点醉倒的样:“傅少主这么抱着我女儿,不怕叶小姐吃醋吗?”
“呃……”
“傅少主若是对叶小姐无意,心慕小女,阿容以后就交给你了。”沈邀又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说。
傅知:“?”
“傅少主也不是不知道,我时日无多,待我死后,阿容一人难免辛苦,若有傅少主陪着她,也不错。”沈邀根本没考虑叶风荷。
傅知说:“我师傅已经找到为您驱蛊的方法了,沈城主不必如此着急交代后事……”
“不必了,我早该去找秋漱了。”沈邀摇摇头,打断他,眷恋地看着傅知怀中的沈容,或者说看着她那张和左秋漱七分相似的脸。
傅知抱紧怀中人:“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喜欢她,照顾她应该是您的事,您要活着看她长大。”
沈邀看看傅知,叹气:“阿容闹脾气就算了,你为何也不想纵容我这一次?我想秋漱,很久了。回去吧,你们都还是孩子,什么心思我会看不懂?”
“……既然沈城主去意已决,那在下告辞。”傅知垂眸。
行至花海边缘,傅知回头,还能看见沈邀饮酒的背影,在飞絮和星光之间分外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