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的韩七爷,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依旧锐利异常,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刘总兵,以及他那钢针一样的胡须,还有腰里那柄沉甸甸的腰刀。
“老刘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韩七爷一把拉住刘总兵,悄声说道:“这批酒有问题!”
“老七,你这是不打自招吗?你们刑部可真会玩儿!”
“不打自招?!老刘你说什么呢?!”
……
不远处,一间屋子里,站在窗边的吴公公,一张粉脸,笑开了花,“看来昨晚添的柴足够多,点的火足够旺。”
“老刘我就不明白了,你的马出了事儿,你怎么一口咬定是我干的。”
“因为,下毒的人被我抓住了。”
一挥手,几名大兵抬过一个刑部的差官,确切说是一个鼻青脸肿而且被五花大绑的刑部差官。
韩七爷当时就怒了,“老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就动手,未免太过分了吧。”
刘总兵作为一个大大的兵,一向是自己不讲理,这次在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情景中,反倒成了秀才,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豹眼环睁,仓啷一声腰刀出鞘了。
吴公公已经直不腰了,连脸上厚厚的粉都掉了好多,露出里面蜡黄的皮肤和一道道细细的皱纹,他急忙揉着肚子止住笑声,拿出粉盒又补了很多粉。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今天由内到外都美美的,笑了笑,满意地收起粉盒,走了出去。
“哎吆,一大清早的,我还以为是谁,一大清早就吵醒了咱家!”
这是一个如夏天般热闹的早晨,但马上就是如秋天般肃杀的上午。
得知酒里被下了蛊毒,刘总兵不闹了,吴公公不笑了。
“老七,有确凿证据吗?此事马虎不得。”
“唉,如今瘦马已死,只有从那三位公公身上来测了。”
昨天验酒的三位公公吓得花容失色,惊声尖叫,他们之所以敢喝,那是刑部已经用各种方式检验过了,天下还有比刑部更牛的手段嘛?!
可惜,答案是:有!
任凭他们如何哭闹,一脸寒霜的吴公公还是命令手下给三位公公灌下去了三瓶韩七爷的药粉。
三人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而他们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不止是肚子,连同整个胸腔都鼓了起来,一旁众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这要是爆炸开来,一准被溅一身碎碎的内脏,想想都恶心。
只有韩七爷不退,反而走了上去,他将鼓得老母猪一般的三位公公翻过身来,在每个人的后脑割了一个小口。
如同气球被打开了口一样,小口处呼呼直冒气,不一会儿三个气球都瘪了,本来就很瘦的三位公公,此时已经缩成人干儿了。
大家又凑了上来,韩七爷神色一紧,“小心!”话未说完,从三位公公后脑断口处各自飞出了一团红色的东西。
韩七爷离得最近,眼明手快,从怀里掏出一双火筷子,一下就夹住了一个;刘总兵腰刀寒光一闪,一团红光已经被他斩落在地;吴公公花袖翻舞,三枚银针早将第三团红光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众人抬眼观瞧,那是一只血红色的大蜈蚣,有手掌那么长,背上有三道黑纹,生有三对透明的翅膀。
刘总兵斩的那只蜈蚣,断为两半的身体,已经化为了一滩黑血;柱子上那只,挣扎了几下,也化为了一滩黑血;被韩七爷火筷子夹住的那只,还活着,血蜈蚣在火筷子下,密密麻麻的腿不断挣扎,口器一张一合,吐出不少血水来。
在手下差官的协助下,韩七爷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红色的飞天蜈蚣装入了一个瓷瓶中。
“这是苗疆已经失传的蛊虫,因为背上的三道黑纹像个‘王’字,被称为:飞天霸王蜈蚣。此种蜈蚣做蛊虫,能钻入人的脑中蚕食人脑,最终这个人将完全沦为行尸走肉,被施蛊者所控制,但是身体依旧鲜活如常人。”
韩七爷拿着这个瓷瓶说道:“有了它,我们就不难找到施蛊者了。”
他将另一瓶绿色液体小心地倒入那个瓷瓶里,望向刘总兵和吴公公,“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如今这蜈蚣被我用药液压制住了蛊毒,让每个参与酿酒的人都喝一口,遇到主人,蜈蚣定会受到吸引,冲破药液回到其主人的体内。”
在场的人都见识过,被这飞天霸王蜈蚣钻入体内的惨状。即便杀了他们,他们也不愿喝这东西。
“好办法!”
这办法倒很符合吴公公的禀性,他第一个赞成。
“等等,”这次刘总兵成了提出疑问的人,“老七,你杀了我的马,又弄出这么多古怪来,再说有蛊毒,你昨天怎么不说,我觉得这事很蹊跷,你得先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事没法解释,因为韩七爷的那位师叔,是朝廷通缉的钦犯。
但是韩七爷却觉得自己甚是冤枉,“老刘,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我已经对你百般忍让了。即便我的那个手下有嫌疑,没有刑部的驾帖,你私自扣押六扇门的差官,就这条我就可以制你罪!”
“驾帖?!这里刑部你最大,要我向你要驾帖?!我说:‘老七,劳驾批个驾帖给我,我要抓你的手下。’开玩笑嘛?!我算看出来了,论玩手段,还是你们刑部。亏你整日谈什么证据,伪君子!”
“老刘,就事论事,你这算污蔑,你知不知道?!”
二人开始长达一个时辰的争吵,好在二人体力强盛远超常人,怎么吵也不觉得累。
吴公公拼命地压抑自己,可还是笑了出来,脸上的粉簌簌而下,仿若下了一场小雪,紫色的锦袍胸前白了一片。
这虽然只是一段简单的争吵,但却有着不简单的意义,只少朱炯试图利用这个空挡去挽救某个人的人生,他几乎成功了,但世间有很多事情不是法力所能解决的,比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