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咋啦?”下早自习后,秀滢注意到荀瑞手背上未愈合的伤口不禁问。
荀瑞凑近她耳边如幽灵般说:“说来话长,昨晚我梦见一个女生,脸庞血淋淋的抓住我上铺的床架,她呻吟着,嘴里不时的冒血泡,向我求救,一直念叨‘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是凶手’。吓得我颤抖不已,手心直冒汗。我急忙驱赶她,甚至用到电影里的驱鬼方法,那家伙,巍然不动,于是操起床头的书(这时荀瑞拿过秀滢手中的课本做敲打状)猛砸她扣在床架上腐烂的手指,惨叫声不绝于耳(旁边和同桌打闹的小琪发出尖叫声,秀滢转头瞬间打个冷战)……”
“别说了。”她蒙住双耳,既害怕又期待的说,“结果呢?”
荀瑞放下课本,将手背摆在她正前方说:“然后,她掉下血红深渊时在我手背留下三个抓痕。”
她后怕的说:“你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吗?”
后座的郑丹噗嗤笑出来说:“那女鬼叫闵秀滢,忘了?”
“我?”她指向自己顿悟道,“我挠的?”
“校长巡查,人给你摘耳机……”郑丹恍惚明白什么似的,试探道,“你故意忘记的吧?”
“不怪你,最鬼的是校长。”荀瑞嬉笑道。
“安静一下,说两句。”老肖脸色沉重的走进来说,“我知道有些同学初中在这儿读的,今早得到通知,张某某老师患乳腺癌去世,有去吊唁的来我这儿请假。”逝世的老师和老肖都是五中初初建立时的同期,说完他颤颤巍巍走出教室。
虽与荀瑞扯不上半点关系,但毕竟是人鬼阴阳,生命的脆弱凸显得猝不及防,空留思念的人独守世间。他宁愿唯心的选择相信灵魂的存在,也不愿理解成世界对生命的嫌弃,祈愿逝者安息,生者自强。
思忖空当,他发现旁边的秀滢目光呆滞,眼球表层的泪丝汇成两股气势汹涌的洪流,从她眼角滑落。
“前段时间听说她生病了,一直想找机会去看望。”秀滢哽咽道。
突如其来的伤情让荀瑞无所适从,他本想伸手拍拍秀滢肩膀给她安慰,转而又觉得有些牵强,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一张,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无从说起。
只见秀滢攥紧手中的纸巾,缓慢趴在桌上,嘤嘤的哭泣,小琪知道她与逝去的老师之间感情深厚,索性把凳子搬过来坐在秀滢身边,紧挨着她,一只手搭在她背脊,凑到她耳边慰以细语。
这时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进来说开始上课,秀滢从桌上爬起来揉揉眼睛一语未发,恢复到认真听课的状态。老师见她眼圈红肿着,诧异的望向荀瑞:“你欺负她了?”荀瑞默不作声的摇摇头,班上有几个同学与秀滢是初中同班,纷纷解释道,弄清原委之后,老师安慰着说:“等会儿放学后再去,现在把心收回来听课,这才是对张老师最大的缅怀。”
秀滢翻开书,手里的笔也不像平时在指尖转动,荀瑞是个不喜欢做笔记的人,彭老师在围绕荀瑞这桌周围讲课时,看到荀瑞认真在书上写着,以为他在做笔记,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不时与荀瑞有眼神交流。
看在眼里的秀滢侧着头一脸不屑的朝着荀瑞低声说:“挺会装啊,平时就没见过你做笔记!”
“我没说自己是做笔记啊,我在记单词。”荀瑞不服气的答道。
“死吹吧,”说完扒开荀瑞的手看到书上一个字都是空白,嫌弃的说,“真虚伪,明明什么都没写,就为了讨好老师。”
“我确实在记啊—s、t、u、p、i、d—stupid。”荀瑞边读边用手得意地在空中画着。
“‘呆头呆闹?’我怎么感觉有种嘲讽的意味。”秀滢怀疑着问,“是嘲讽吗?”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老师斜着头轻声问。
秀滢可从来都是班里的上进生,一想到班里同学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角落,秀滢感觉浑身不自在,脸颊绯红的低着头。
坐得僵直的荀瑞没心没肺的说了句:“在讨论单词意思。”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下课再讨论。”老师仿佛看穿一切,故作严肃的警告道。
刚下课,秀滢就戴着耳机快步走到教室外的护栏前,不同以往,今天她很“淑女”,至少在得知恩师的噩耗之后是这样的。
荀瑞在指尖转着笔想“应该上去安慰她吗”,笔越转越快直到它掉落到课桌上,只见小琪急匆匆走向门外,期间试探性地瞥了荀瑞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坐着无动于衷?然后和秀滢并排趴在围栏边上,嘴里不时说着些什么。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秀滢挽着小气的手往里走时,荀瑞从桌底伸脚作出拌人状态,小琪准备绕开,秀滢却朝荀瑞瞪着双眼,轻轻从他脚背踩过去,给他白色的鞋子留下半块鞋印。
荀瑞吃惊地看着她说:“真踩啊!”秀滢回到座位后从桌箱里拿出课本后停顿片刻埋怨道:“并不想理你。”后排的郑丹敲一下荀瑞的背捂着嘴笑说:“好虐,你该不会要黑化了吧?”荀瑞蒙圈了——黑化?虽然不懂,但他感觉面子上过不去,于是扒开秀滢搭在桌面的手臂找到她的板鞋,也轻轻在她脚背上踩了一下,转过头得意地对郑丹说:“这就是黑化吗?”郑丹似乎感觉将有大事发生,略表同意地点点头说:“额......你并不自闭嘛......”。
话还没说话,这当口,一回头便见秀滢拿着笔贴着他脸轻声说:“别动哦,姐姐给你画个心。”脸上漏出的冷峻让荀瑞有些咋舌,冰凉的鼻尖在他侧脸交叉划过。秀滢的呼吸声在他耳边显得特别清晰,众目睽睽之下,平时骄傲的他却像个小猫一样温柔的顺从着。
“好嘞,大功告成!”秀滢缓慢地向他脸上吹着气,收起笔说。
这时闹哄哄的同学们渐渐安静下来,原来被事情耽搁的英语老师走进教室,看到荀瑞脸上的图案,抿嘴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便走上了讲台。秀滢低着头假装在看书上的笔记,荀瑞一脸无辜边擦边想——咋解释。
下课后老师把两人叫到办公室说:“坐下聊聊,放松点。”说着从办公桌上拿来一张试卷,上面写着荀瑞的名字,指着分数说,“127,凭你实力,努力点是不是可以再进步?”又拿来秀滢的说,“112,和他坐一起之后进步了不少啊!相互学习很好,可怎么又掐架了?”
“他踩我鞋子,您看。”秀滢指着自己留有脚印的鞋背说。
荀瑞打断说:“她也.....我擦掉了。”
老师无奈的看着荀瑞越涂越黑的脸说:“去洗洗吧,对女同学要谦让。”正当两人起身往门外走时,老师拉住荀瑞悄声在他耳边嘀咕道:“怜香惜玉总该懂吧,咋想做个直男呢!”
两人出了办公室后,秀滢把荀瑞叫到楼下的洗手池旁,正准备用手蘸蘸水给他擦脸上的墨汁时,荀瑞傲气的说:“别以为给我擦了就指望我会原谅你啊。”秀滢当作没听见,继续轻柔地给他擦着说:“下次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别惹我了好吗?”
“是我先惹你吗?”荀瑞质问道。
秀滢撤下正在擦脸的手掌,瞬间恢复以往的霸气形象说:“跟我讲道理吗?”说完看看撤下的沾满黑磨的手,往荀瑞整个脸上抹抹说,“自、己、擦!”之后扬长而去。
荀瑞捧着水打在脸上清洗着脸,反思老师在对他私授的话——我是直男吗?欺负我她就高兴了?这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