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那日的救援马家沟子已经又过了大半月了,陈观一行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去和隐藏在三千重岭内部的数千流盗周旋,时间上也不允许,只能分出两名蒙家的下人,陪着马家的人先赶回七大营再另做打算。
反正盘踞在道路中间的这群盗匪会是七大营和西林省商道的严重阻碍至于是七大营出人还是西林省又或是把这鬼巾盗赶出西林的胡马帮,就要看各方势力的协商了,和匆匆赶路三川省的陈观他们没有关系了。
陈观也开始整理其自己的武学和一些工具起来,每日上午的《隅谷逐日》被他暂搁下修行进度,同样的时间被他用来修炼那本叫《点山寒透决》的棍法秘籍,属于有灵气运转路线的外功一类。
修炼工具方面,文气玉佩继续雪藏,等待突破天魔第四变;兽颅石雕偶尔晚上拿出来,大多是在他修炼易筋经第五式时才用,不用的话可能会被小翠的叽叽喳喳吵得走火入魔。
其他人也感到了压力,都在按部就班的修炼着。自打被姬燕扇了四个耳光后,孙尽欢不能说人马上就改变了,但确实变得有神了起来,也不经常发呆了,一有空就拿出翠笛吹奏出一曲动人心弦的曲子,常让众人也能感受到里面的悲欢离合,千思万愁。
蒙博也因为姬燕那天的带头作用,开始和孙尽欢说起了往事,有时晚上两人对月互酌,有说有笑了起来。陈观也为这痴情之人开心了起来,凭借着前世对音律的喜欢,两人也有了些共同话题。
这天,天降暴雨,众人穿着蓑衣连忙找到一处可能住过熊瞎子的僻阴洞穴,踢散洞窟里的积灰兽骨,众人围坐在篝火边休憩交谈。陈观靠在出口边,听着淅沥沥的雨滴砸在这乳石发出“叮咚不一”的响声,砸出一散乱零碎的音调,鬼使神差的掏出一只短匕。
敲试了几处凸石后,陈观回身向孙尽欢问道:“孙兄,可有短萧一借?”
孙尽欢摸索一阵,扔来一只尺短的黒萧,陈观接过有模有样的试音起来。
一边的小翠将仅剩不多的甜栗子,围码在火圈中间加热,姬燕揪住小花酱的尾巴,劝它别急,等热点吃更香。
“燕姐,神宇哥怕是这几天看孙大酒鬼吹笛子,自己也手痒了,倒是吹得没人家好听怎么办?”,小翠用最大的限度压低着嗓门。
“还能怎么办?稍微鼓几下掌吧,别让他下不了台,不然我们圣山都跟着丢人,反正你去吉云山看猴戏的时候不也这样吗。”
“喔。”
陈观全神贯注在试音上,哪关心到她们身上,见他的动作快要收尾,所有人都颇感兴趣的屏息起来,想要看看这个一直和孙尽欢探讨音律的少年,自己的在乐器上的造诣如何。
“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笛萧乐器和吉他钢琴,那时候练得并不好,但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凭我能一秒拔刀戳二十下手指缝的精准度掌握,怕是只要能记得的曲子都能完美复刻下来,可惜很多复杂的乐器不是我能制作出了的。”,陈观边想想,边做着最后的准备。
“好不容易来了兴致,可别让我三秒后,就尴尬得丢盔弃甲啊。”
凝心静气,像是在第一次修炼天魔九变那样集中精神。一手持萧侧握,一手刀尖翻转。
只听钝铁部和不同乳石凸处先敲击出一曲清扬缓慢的前奏,只听得箫声圆润轻柔,幽静典雅,待到近乎沉寂,忽而旋律加速婉转却高亢的萧声加入进去,一种积极令人奋发的曲调油然而生。
配合着天地自然的水声,远方雁鸣和陈观悠长独特的鼻音伴奏,众人却彷如来到了那书本中描写的,士人百万、繁华富庶的烟雨江南。一种格调更细腻于北陵苍茫粗犷唱腔的文秀气息扫过众人心头,。
一曲奏罢,在场就算是不通音律的蒙旭等家仆,第一反应也是好听,想听第二遍,更不用说其他几人,都是如痴如醉,眼神朦胧。
姬燕和小翠这种想象力丰富,看过南汉话本诗刊的姑娘,脑中浮现的是白衣士子在石拱桥上与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婉约姑娘,一眼万年而又欲言欲止,最终只能互相致笑,错憾终身。
蒙旭和孙尽欢等想到的是抱有宏志的士人,凭栏观,烟雨江南,簌雨万点如丝如柱,目尽北望。
连演奏完的陈观都沉浸在对前世那个文化气息浓郁的朝代的怀念和惋惜中,更不用说被他的艺术气息所震慑住的其他人了,洞穴中只剩下火堆干枝噼啪清脆的爆音和洞外传来的雨滴声。
好一会儿,重明这憋不住的猴急小子,“呀”的一声,带头鼓起了掌,四个小辈和蒙家的几个仆人非常给面子的为陈观叫好起来。
孙尽欢目放彩华,急切的说“陈兄,这就是你和我说的多种乐器合奏之发么?两声主器声互不干扰、相辅相成,不存在喧宾夺主,甚至还化雨声和鸟声为辅音,当真别具一格、自成一派!”,熟捻各类乐器的孙尽欢分析起来,远比其他门外汉的“好听,如闻仙乐”等虚词来的具体。
“陈兄,请问此曲何名?”
陈观笑道:“孙兄,此曲为临安初雨,是我听一汉国卢姓乐师所奏,声绘的就是南国的锦绣雨都,实在是我这乐器所限,其实这里还缺少古筝、叮钟、铜拍来和声,原曲中也是有雨声、鸟鸣的,今日恰逢其时便轻奏一曲,谢大家捧场。”,说罢还起身学着前世的奏者们鞠了一躬,连小花酱都跑到身边蹭起腿来。
这时小花酱将一段讯息压缩在极短的距离发送给陈观,陈观听后摸了摸它的脑袋表示知晓了。小翠则大声说道:“观哥,小花酱都想听下一曲啦,你就再来一首呗。”
勇浩、重明也跟在之后起哄,陈观也不好扫了大家兴致,想了想手边乐器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哪首熟悉的曲子,脑海中急速的旋转,一首曲风飘逸的清鸣在灵魂中绽放。
那是他在年少时最开心时的记忆里,就为了听那轻转回旋,饭忘了吃却要打开那个游戏听其背景音乐。此曲和临安初雨一样是一首中国风曲调,只不过属于仙侠乐章,诛仙二的登录音乐。
“孙兄借竹笛一用!”
孙尽欢手放灵光,将自己长笛一捋,去污通秽后递给陈观。
众人只见陈观一笛在手,靠坐洞壁,剑眉变得平和。时常给人精悍勇猛的形象由刚刚的温文儒雅,又多了份超逸出尘的气质。
笛声先是一阵先抑后扬,后是长韵迭起,像是一幅波澜壮阔的仙门画卷在自己眼前展开,气盛昂扬、高歌不断。
随着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涌上心头,勇浩就像是回到了自己还是三岁的年纪,公孙家的长弓爷爷带着抱着自己,御剑从悬崖深处飞进入千丈连天的薄淡云海,那时候自己就觉得,浑身散发忧郁凛然气质的长弓爷爷,就是天上下来的老神仙,而这首曲子让自己不住的回想起儿时的那段奇幻之旅。
小翠和姬燕都惊呆了,两眼瞪得和手中的琥珀板栗似的,这人还是那个在凤鸣山血战魔种的杀星么?
他怎么能吹出这么超凡脱俗的曲子?
他的气质怎么能变的这么洒脱不羁?
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武疯子么?
见众人被这两曲所打动,陈观并没有感到意外,并不是后世的音乐要比现在盛行的借诗赋歌、丝竹之声要动听多少,而是他们听到了一个新的流派音乐,这个新流派不仅包括前世中华的音乐曲风,还有前世的世界流行形成的音乐表现形式,是重视文娱的和平年代中无数专业英才的共同努力成果,所以光是展现方式上就让这几位听众耳目一新。
虽然陈观受乐器所限,不能完美复制电子音乐的旋律,但他不仅因为食血噬元术提升了嗅、味两感,还大幅度提高了自己音域的上下限和控制精度,要让他唱前世的歌不说比原唱好听,至少在把控力上他要远胜与还是凡人们的所有歌手,他甚至可以用悠长的鼻音去弥补了调音上的不足。
“好,好,好,陈兄,你有这手怎么不早拿出来?还得我班门弄斧至今,真是羞煞人也。”,孙尽欢直盯着陈观,就像是商人看着一块绝世宝玉,今日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主动说起那么多其他话题。
“孙兄谬赞了,你的笛声才是婉转折回、起伏跌宕,我是占了大汉国旋律之美的便宜,你们才会觉得好听的,实际我的演奏水平,你们细想都知道,差孙兄十万八千里呢。”
可他的谦虚,并没有人得到众人的谅解,以姬燕为主的四个熊孩子起哄鼓动着再来一曲,连蒙博这等老实人也一直在用渴望的目光期待地看着自己,小花酱更是围着自己腿胯间来回磨蹭打转,比求食时还要乖巧献媚。
那还能怎么办呢?陈观继续以这些简易的乐器演奏起能回想到的动听乐章。
就这样,在这个能让无数旅人跳脚骂天的气候下,某处不知名的山洞里响起无数能轰动当今乐坛的音律篇章,让本该无比慢度难捱的时间,却在众人的突如其来发现的惊喜中快速飞逝...
巍峨的西林正北关外,陈观一行人停歇在其百丈远处,曾经他的某位老友也在次踌躇满志。
蒙博对着一人说道:“孙兄,你都和我们走到这里了,不如一起去三川省吧,你一人回去,岂不孤独寂寞?”
孙尽欢大笑三声:“哈,我的好兄弟哦,我知道你再担心我什么,怕我又回去醉生梦死是吧?不会了,我回去是想把从陈兄那里学到的几十首轻音乐奏给她听,顺便把陈观兄所说的那番邦乐器,叫什么钢琴的,研制一番。原来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华美乐章,我至少要都给她奏听一遍,再去找她呀。”
转过脸来又对陈观说道:“陈兄弟,多谢你倾囊教授我这么多首轻音乐的曲调,还有教会了我这乐谱,大恩不言谢,以后能用的着的,敬请吩咐。”
陈观会笑道:“孙兄,不必多言,你我音痴乐友,相谈甚欢,何必虚言,我只希望你能早日将那钢琴试做出来,帮我也留一台,到时候你我笛箫相应、合奏几曲,岂不痛快?”
孙尽欢不住的点头,“好,一言为定,等我办完一些事,定会回来找你。姬小姐...”
“我和你没话说,别凑近乎,回去小心点,以后长点心,别又成了那废物模样。”,姬燕扭过身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只是脚上还不断踢着石子。
孙尽欢也不生气,笑称“谢姬小姐提醒关照”,最后对重明几人叮嘱:“好好跟在蒙兄和陈兄的后面,多听话,不要惹出乱子。”
合:“知道了,孙大哥(孙大酒鬼、喵喵)。”
一片道别声中,这个短暂相伴过的烟花浪子又从陈观这个小队折身而返,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出现那种颓废抑郁的样子了,估计等到未来才能知晓了。
蒙博悄然走到陈观身边道,“陈兄,我看你昨夜单独给了孙兄一个纸本,方便和我说一下,是什么东西么?”
“没什么不方便的,是几首汉辞,和一些劝慰的寄语。”
看着和远处和小花猫又打成一片少年少女们,蒙博叹了一口气,“唉,真是麻烦你和姬燕小姐了,这么多年来,我就是因为和这位发小还有其他的当事人太熟,才无法开口相劝的,是我这个当朋友的不称职啊...”
“这几天你们交谈我也了解到一些,虽其中细节我不得而知,但我素知痴男怨女的感情纠葛哪是外人一言两语劝解得了的,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这事必须得系铃之人自己解铃。”
蒙博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打算让队伍在西林省休整三天,采买补给,办好你们的北陵的官方身份,再去东南方的三川省,途径六个主城,我们就只住宿不停顿了,还有半月就要举行妙音谷的三道代表内选了。”
“三天够了,够我去拜访一些老朋友了。”陈观看向东北方被重围起来的跑马湖所在,想起了无数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