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忠义王府灯火通明。
“诶诶诶,你说老爷这是怎么想的?喜事丧事一起办?从没听说过。”一个洗菜的下人对着旁边的同伴说道。
“谁知道呢?不过,老爷对夫人的情谊可真是深啊。”另一个下人回道。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这老爷跟夫人呐,他们。。。”
“你们在这里吓嘀咕什么呢?嫌活太少了是不是?”
“啊!黎管家!饶命饶命,奴才不敢了,这就干活,这就干活。”两个下人发现黎山听到自己正在议论老爷跟夫人,顿时惊魂失魄。
“哼,没事了就找事干去,不要因为管不住舌头掉了脑袋。”
“不敢了,奴婢们再也不敢了。”两个下人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黎山没在搭理他们,径步朝夜城的书房走去。
“王爷,都准备好了。”黎山躬身说道。
“黎叔,辛苦了。”
“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只是。。。”
“什么?”
“老爷,小少爷都出生几天了,老爷您。。。您应该给他取个名字吧?”
“恩…我倒是忘了这事。就叫怀瑜吧,夜怀瑜。”
“唉,老爷节哀。”怀瑜怀瑜,怀念萧瑜。黎山怎会不知夜城娶这名字的深意。
“黎叔,你说这孩子,生于我夜家,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老爷,幸与不幸,既在我们,也在他自己啊。说到底,都是命。”
“命?是命啊。”夜城抱着夜怀瑜,跪坐在萧瑜的灵位前。整个灵堂,除了风声,就只剩下夜怀瑜的咿呀声。夜城看着萧瑜的棺木,通红的双眼没有了丝毫波动。许久过后,随着怀中婴儿的哭声响起,夜城才低下头,第一次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哭了?连你也哭了?你......也知道自己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吗?”
听到夜怀瑜的哭声和夜城的话,一直守候在一旁的黎山连忙走上前,说道:“老爷,看小少爷哭的这么厉害,应该是饿了,要不我先把他送去奶妈那?”
“饿了呀,我还以为他也是知道自己没有了母亲才哭的呢。”
“唉,小少爷才出生不到几天,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
“还太小、不知道?也罢,有些事情,就让他一直不知道吧。”
“老爷已经决定了?”黎山闻言,目光一黯。
“嗯,决定了,带他去喝奶吧。”说完,站起身,把夜怀瑜交给黎山,摆手示意他离开。
黎山接过夜怀瑜,心情复杂。不难看出,夜城所谓的决定并不是黎山想要看到的。但是,纵使他是夜家三代老仆,夜府资历无二,但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下人,老爷决定的事,绝不是他能够更改的。
想了许久,直到被夜怀瑜逐渐响亮的哭声惊醒,黎山抛开心头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叹了口气,对着怀中的夜怀瑜幽幽地说道:“也好,出生丧母,甚是不幸,希望小少爷你能够平安度过这一生吧。”
黎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跪坐着的夜城慢慢站了起来。夜城缓缓走到棺木前,轻抚着棺盖,眼神里的情感,从愧疚,到挣扎懊悔,最后,被浓浓的柔情所填满。
这一夜,忠义侯府的后院,只有夜城一个人。夜城靠在灵棺上,自言自语。
这一夜,夜城嘴里说出的话,如果传了出去,可能会让这个新晋的王府,灰飞烟灭。
王府前院,与后院清冷幽森完全相反。大殿灯火通明,大殿中间摆满了各家权贵送来的礼品,人来人往,源源不断的有礼品送来。
黎山抱着夜怀瑜对各家代表一一答谢和告罪,毕竟王府主人忠义王夜城始终没有露面。好在,这些权贵们也不傻,没有人敢触霉头。王府前院办喜事,后院办丧事,王爷在痛失王妃的打击中还没有缓过来,没人不识趣想在王府讨杯水酒,留下礼品和几句对小王爷的赞美之后都匆匆离开了。
“皇上驾到!”
抱着夜怀瑜的黎山闻言连忙迎了出去。
“草民黎山,拜见陛下。”
“诶,黎老先生无需多礼,快快请起。”赵桓亲自扶起了黎山,随即看到了黎山怀中的夜怀瑜。
“这...这是?”
“回陛下,这便是王府的小王子,夜怀瑜。”
“哈哈哈,好,来,给朕抱抱。”说完从黎山手里接过夜怀瑜。
“怀瑜、怀瑜,唉,是朕对不住城弟。”赵桓看着手中的婴儿,低声说道。
黎山闻言,不敢接话。小心地问道:“陛下,王爷此刻应该是在后院或是书房,要不要...”
“不必了。让城弟静静吧,朕也不去打扰他了,唉。朕今日来主要是来看看朕这个侄子。哦,对了,你替朕转告城弟,过些日子后宫中家宴,朕会派人来请城弟。”
“草民遵旨。”
“嗯,朕宫中还有诸多事务,不便久留。看过这个小家伙就够了。陈英,回宫吧。”
“遵旨”,陈英应道,“起驾回宫。”
“恭送陛下。”
赵桓心中很清楚萧瑜在夜城心中的分量,因此也更加对夜城感到愧疚很感动。天玄邪教即将覆灭之际,赵桓曾暗示夜城,若是实在不忍心,他可以容忍部分萧瑜直系亲属活着。但是夜城仿佛没有听懂赵桓的暗示,还是把萧瑜的直系亲属甚至包括萧瑜的父亲,赶尽杀绝。夜城在写给赵桓的信中说道:若留余孽,陛下难安。这封八个字的信,赵桓一直珍藏着。这么多年,只有赵桓自己明白,自己欠了夜城何止一块免死金牌。
“皇上,到宫门了。咱们是去无极殿,还是?”陈英的声音打断了赵桓的思绪。
“去凤仪宫吧,朕想跟皇后说说话。”
“遵旨”,陈英说道,“起驾,凤仪宫。”
凤仪宫。
“皇上今日这么早就处理完奏章了?”皇后韩栖梧亲自提赵桓脱下外衣,轻柔的说道。
“今日有些累了,来你这看看,说说话。”赵桓牵着韩栖梧的手,坐在今榻上。
“皇后,我今日,去了夜府,没见到城弟,但是看见了他儿子,夜怀瑜。跟萧瑜长得真是像啊。”
“夜怀瑜?陛下,看来,瑜儿妹妹去世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啊。”
“是啊,皇后,你说,朕是不是亏欠了城弟很多。”
“陛下,君臣和兄弟之间,都不谈亏欠。况且,别人不知,但臣妾知道,陛下是给过忠义王选择的。”
“皇后说得对啊,别人或许不知,朕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朕一定会善待夜家的。对了,等这孩子长大些,可多召进宫中,让承乾他们几个跟怀瑜多接触。朕也希望你能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这孩子,出生便没了娘,甚是可怜啊。”
“臣妾遵旨。不过陛下,您怎知忠义王今后不会再续?”
“皇后啊,虽然我们都是旧识,可你还是不太了解城弟啊。这辈子,城弟心中都只有萧瑜一个人。这也就是萧瑜去世了,要不然,朕都不敢完全相信城弟。”皇后闻言,若有所思。
“好了,皇后,朕得回无极殿了。你早些休息,朕先走了。”
“陛下,天色已晚,何不就在凤仪宫休息。”
“哦,朕还有些奏章要处理,皇后先休息吧。对了,过些日子,朕准备在含贻殿设一席家宴,你记得安排一下。”
“陛下放心,臣妾定会安排妥当。”
“皇后办事,朕肯定放心。朕就先走了,皇后好好休息。”
“臣妾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