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乍破夜幕,天上传来一道尖声唳鸣,赵隶豁然睁开双眼,只见其他五人已是苏醒,就连卫然都能站起身来,看着有些勉强的卫然,赵隶问道“感觉如何?”
卫然咧嘴一笑,“贱命一条,死不了。”
“给。”沈长明递过来半只温热的烤鸡,赵隶笑着接过,送入嘴边撕咬起来。
一刻钟过,进食完毕,没有言语,众人纷纷上马,卫然则是与田猛共乘一骑,六人五马齐头并进,奔向卷土县城方向。
奔驰一会后,“就在前面!”田猛身后的卫然指着前处的小村子喊道。
几人立马止在黄土道上,望着前处的小村,赵隶问道“卷土城离这有多远?”
“卷土城?”卫然一顿,然后指着东方道“就在那边,二三十里吧。”
赵隶点点头,于是在卫然的指导下,众人走向那个略显破败的小村。在村北第二户人家中,卫然止步,隔着篱笆看到里面一佝偻老者,正坐在院中,不知在思虑什么。
“爹!!”卫然下马,跪在院门外凄声哭喊道。
似是被这喊声惊醒,院中低头坐着的老者缓缓抬起头,看到院门外的几匹高头大马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捡起一旁的一根枯木,权当拐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到了近前,赵隶这才发现,这老者竟然少了一条左腿,甚至透过衣襟处,还能看到一道可怖疤痕。
“咳咳咳,然娃子回来了?这是你朋友?哭哭啼啼作甚,有个男儿的样!起来!你妹子呢?”佝偻老者皱眉道,脸上褶皱一层一层,看着十分老迈。
但是赵隶却发现,这老者虽是有些佝偻,可背仍是在用力挺直,看上去有些勉强。
“爹……我把……我把妹子丢了……”卫然仍是跪在地上,可却已止住了哭声,垂着头低声道。
“啥子?”老者浑浊的双眼忽的瞪大,顾不得询问赵隶他们的身份,怒声道“到底咋子回事?!”
跪在地上的卫然于是把事情给讲了一遍。
而老者听完卫然的话后,更是怒不可遏,举起枯木拐杖狠狠打向卫然背部,“混蛋娃子!把你妹妹丢在那畜生窝里?你还有脸回来?!”可是没打几下,因为身体失衡,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可倒在地上后,仍不罢休,抓住拐杖仍是打向卫然,也不顾是后背还是头,只顾狠狠打去。
砰砰砰,一声声闷响传来,可见老者何其用力。
挨打的卫然不敢躲闪,咬牙撑着父亲的抽打,见父亲倒地后,更是跪爬着,想要去扶起他。老者那里肯,一边怒骂,一边仍是狠力抽打。
一旁的赵隶他们见此,也是有些无奈,父打子,他们实在不好劝说。最后还是沈长明看不下去,这才上前劝道“老丈,莫要再打了,卫兄弟被我们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丢了半条命了,这会身上还全是伤呢!”
不知是沈长明的劝说起了作用,还是老者打累了,喘着粗气放下拐杖,见此,沈长明更是连忙上前扶起老者,把拐杖递了过去。
起身后,一身尘土的老者看了看身边的沈长明,叹口气道“老头子为这混账儿子,给几位赔不是,给几位添麻烦了。”说着就要弯腰行礼。沈长明哪里肯,硬扶着,不让老者弯下腰。
见沈长明态度强硬,老者也不好坚持,扭头看着地上头破血流的卫然,冷哼一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半趴在地上的卫然用手强撑着微微起身,咬牙切齿道“去南越!救妹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老者拐杖顿了一下地,“这才是我儿子!进里屋,爹给你上药,就是救不了你妹子,你也得杀上几个南蛮子!”
“是!”卫然脸上混着尘土,重重说道。
一旁的赵隶见此,眼中微微有些诧异,若是寻常农家百姓,出了这档子事后,谁还敢让儿子再去南越?看着沈长明扶着卫然与老者一同进院,秦广义走到赵隶身边,耳语道“这老者有股子杀气。”
杀气?赵隶眯眯眼小声道“也是武者吗?”
“不像。”秦广义皱眉摇摇头,看着老者的背影,眼中忽然一亮,连忙道“似是军中退下来的老卒。”
军卒?赵隶回想起刚刚老者身上的缺腿伤痕,似乎是有那么一股子军中悍卒的意思。于是眼下一转,抬步走入院内。
“好了。”看着被不知名的药物草草包扎一番的卫然,老者这才点点头道“屁大点伤,又没缺胳膊少腿,忍忍就好了。”
“是。”卫然躺在床上,咬牙应道。
老者这才转过身来,与赵隶他们寒暄起来。得知他们也要随之前往南越之后,顿时大急,“万万不可啊,我这混账儿子自己的事,咋能连累你们!不行不行。”
看着连连摇头的老者,赵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老丈以前可是从过军?”
被人这么一问,老者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芒,抬头直视赵隶道“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赵隶暗自点点头,然后继续道“就是当年随马光将军退回越州的遗卒吧。”
提到马光二字,老者神情倏地一边,怒视赵隶道“你到底是何人?南蛮子的谍子?!”
听到这,床上的卫然更是一惊,猛然坐起,惊疑不定的看向赵隶他们。
“南越的谍子找你一个老卒何事。”赵隶笑了笑道。
老者也是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自己一个缺腿没用的老卒,找自己又有什么用。于是神情放松下来。
“老丈就莫要多言了,我们兄弟几个既然碰见了这事,就得陪卫兄弟进一趟南越。就算不为你家的事,就冲他们敢明火执仗,入我大楚追杀楚人,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赵隶继续看着老者说道。
许是我大楚这三个字挑动了老者的心弦,于是默默点点头,半响后抬头道“劳烦几位在家照顾一下我这儿子,我去趟卷土城,日落前回来。”
“去卷土城?老丈可是有事?要不我代劳?”沈长明关切道。
老者却是固执的摇摇头,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去。
“大哥……这……”沈长明愕然看着赵隶。
赵隶也不解其意,思虑一会问向卫然道“卫兄弟可知你父亲这是……”
卫然想了想道“或许是见卷土城的几位老友吧,几位放心,我爹常常自己去卷土城,无碍的。”
见卫然这般说,赵隶几人只好放下心中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