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翌面带些许愧色,陆衍却仿佛并不如何在意,反而恭声说道:“如此就有劳前辈了费心了,前辈有何差遣但请吩咐,力所能及之下必不推辞。”
宇文翌点点头,却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刚见到你时,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你出手相帮,一来是因为你体内的封印虽然颇为稳固,但法阵的动静也不小,会不会影响到封印我也不能确定,虽然我估计可能性不大,但无论如何还是得等到无牙回来后测试一番才行,否则一旦出现问题后果将无法挽回。
“二来是因为你体内的这个封印应该是那个血魔的本命精血所化,魔族的血脉之力虽然强大,但同样也极其诡异,会不会对法阵有影响我也不确定,同样需要测试一番才知道。不过最大的问题还在法阵本身,虽然是我和无牙亲自依照古法改进而来的,但至今全无成功经验,就算你彻底地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我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其它的变故发生,要是再次出现提前坠落的情况,那到时候我就是不死也该废了。
“但是等到发现你身上竟然还有一块‘明心玄晶’的以后,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明心玄晶有一个很神妙的用处,借助它可以由本体向分神凌空虚渡灵力。分神能够携带的灵力不多,引起的灵力波动不能持久,所以原先我只能以元婴之体亲自操纵,但现在,我在阵外便能把控一切。本来如此一来已经不再需要你辅助驱动法阵,毕竟只要我能不受波及,管他那极光是提前还是延后坠落,只要它能坠下来,再运气好点附带一些天阴之气我们便大功告成了。可是如今,那几个家伙在谷中这么一闹,我们原本改造好的位置恰恰被那黑袍老者一招给毁了,那里地阴之气的源头必定也受到了影响,再想恢复估计是不可能了,如此便只能由你出手了。”
宇文翌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见陆衍点头道好,脸上笑容满溢,搓了搓双手,说道:“好了,事情便是这样。关于法阵的事,等无牙回来让他给你细说。我要将分神移回元婴中温养一会,你在此稍候片刻。”
陆衍点点头,便见宇文翌额头中一个小人飞出,又没入元婴额头处。元婴微一转身,眉头紧皱,却没有睁开眼来,只是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在额头摸了摸。隔了好一阵,才微微睁开双眼,对陆衍笑了笑,随后待额头处飞出小人再次回到寄身傀儡中后,身子一歪又沉睡了过去。
陆衍单足一踏,身子急速窜出,奔到正前方一块巨石边,手中长剑一撩,人已腾空而起,随即反身一剑挥出,一气呵成。离无牙前往寄州城打探消息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这些日子,陆衍仍旧依照自己的修行节奏,早晚修炼功法,午后便在这间练功房中修行术法和武功。虽然心中仍时有挂怀,但陆衍自幼孤苦,早已学会如何把心思深藏,他强自把诸般不安的情绪按捺住,使之无法影响到自己心境,一心默默修行着。
陆衍练得正兴起,耳中却传来一阵吵闹的叫喊声:“臭小子,你在哪?快出来,你师傅出大事了。”正是无牙那厮回来了。陆衍听了一惊,急忙奔将出去,来到石廊上,只见宇文翌已经先一步出来,正一把揪着无牙的翅膀,喝斥道:“鬼叫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无牙顿时有些蔫了,一见陆衍走出来,急忙从宇文翌手掌中挣扎而出,飞落到他肩膀上,说道:“小子,一剑镇九州,双拳当万夫,宇内无双,纵横八百年无敌手李化龙是你师傅吧?”
陆衍无语了,这个名号是数年前李化龙的一个至交好友酒后胡诌的,事后也全没当回事。可不知怎地传入了他人耳中,明眼人都知道李化龙武艺稀松平常,也就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要不然当初将陆衍拜到武馆门下时,也不会执意不以师徒之名收录,便是不想将来碍了他前程,因此这话原也当不得真。可偏就有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大力宣扬了一番,令李化龙在武林同道面前着实难堪了好一阵。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有人拿来生事,便道:“无聊人的戏言罢了,我师傅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无牙清了清嗓子,说道:“前阵子不知从哪冒出来几个汉子,在你师傅对门也开了家武馆,还一连三天在门前摆下擂台,扬言只需三招便能将你师傅打得跪地求饶。当时两家武馆门前都围了好多人看热闹,可你师傅居然怂了,不仅不应战,反而每天一大早便溜到城外小山上给你建的衣冠冢那喝闷酒。哎,你师傅的名声这次算是彻底臭了,以后想在江湖立足怕是难了。”
陆衍轻叹一声说道:“算了,什么江湖不江湖的,他自己压根就不在意。要不是还有几个师弟没有出师,他还巴不得早点把武馆关了落个逍遥自在呢。对了,其他人没什么事吧?”无牙闻言一愣,说道:“其他人没事呀,不过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志气呢?人没有志气,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好歹也是个江湖人物,哪怕本领低微,不开武馆难道去开澡堂子吗?”无牙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宇文翌猛地伸手一把捏住它的鸟喙,喝道:“说够了吗?说够了赶紧带衍哥儿详细了解一下法阵,你到底还想不想回家了?”说罢又在他鸟喙上用力一弹,随即转身回了八卦房中。无牙作势要扑将上去撕咬,却终是没有飞起,只是重重是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又过了半个来月,在这段日子中,无牙布置了一座法阵对陆衍体内封印的地阴之气仔细检测了一番,结果封印全然没有任何反应,对法阵也没有任何影响。陆衍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能在这次谋划起到不小的作用,等到事情一成这条大腿算是抱稳了。忧的是封印这么稳固,将来想要驱除怕是没那么容易。此时陆衍的修为终于达到了炼气第三重,整个人精神饱满,活力十足,将无牙交待的阵法走位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全然没有任何差错。
这一夜,明月当空,夜凉如水。谷中寒气氤氲,阴风袭人,陆衍身穿一件火红色的长袍,将寒气阴风尽皆排斥在外,诸邪不侵。宇文翌与无牙已经事先在谷内布下‘玄月极光阵’,整座法阵呈五边形,每个角上都设有一个阵眼,分别布有一个阵盘与一件五行法器。法阵正中心处,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祭坛,宇文翌分神附身的傀儡正盘膝坐在上面,陆衍的缚魂血玉则被妥善地放置在傀儡腹部。陆衍站在法阵边缘处,心中颇为忐忑,无牙则站在法阵另一侧,脖子上挂着一个水晶瓶,里面盛着的正是另一种阴气-鬼阴之气。宇文翌的元婴悬浮在法阵外,正对着法阵中心处,小手微抬,眼神凝重。
元婴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在感应什么,随即又猛地睁开,大声叫道:“开始!”只见元婴额头处鼓起一个小包,微微地蠕动着,里面灵力激荡不休,却又没有发散开来,仿佛被导入了虚无之中。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虚招,法阵内几样事先摆放好的器物漂浮而起,陆衍和无牙也连忙进入阵中,与其它器物一起分别按照自己预设的轨迹开始移动起来。阵引处的傀儡双手不住连点,很快身前便浮现一个个光点,连在一起仿似一幅星空图,与头顶的星空遥相呼应。
陆衍感觉到头顶那轮明月当中,冥冥中似乎有道光芒正在孕育,也不知道星空之下的其他人是否也能够察觉得到。不过他也没敢多想,抱神守一,按照无牙所教的路线一丝不苟地前行着。一刻不停地奔行了小半个时辰,陆衍感觉到那道光芒已经凝聚得极为饱满,不知为何却仍是没有坠落下来,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起来,毕竟他现在才炼气三重境,实力低微,再有一盏茶的时间,灵力便要不继了。
正在这时,却听宇文翌元婴大声叫道:“大家都加快三成的速度。”陆衍闻言不敢大意,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催灵力,身子犹如一条入水的飞鱼,急速地在阵中游动。陆衍兀自低头狂奔不止,阵法中心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心中不禁一动,扭头看去,只见阵引处不知何时已被一个数丈大小的光球遮盖住,光球散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便在这时,陆衍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却是元婴瞬移了过来,一把将他卷起,随后再一个瞬移,又出现在无牙身边,亦将他卷起随即向远处激射而去。
陆衍只觉自己正急速向后倒退,一息之后,眼前的那个光球“噗”的一声爆裂开来,掀起一层层热浪,向四周席卷开来。热浪席卷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冲到了陆衍面前,眼看便要将三人淹没,却又顿时偃息下来。极光散尽,只留下一大片已被彻底夷为了平地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