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这话，叫霍如山不敢轻易作答。
不管如何答，以他今日行事，都合该被花三当做一个投机取巧的。
江离洲听罢花三这番，也不敢先说话，偏头看着花三，似在看一个陌生的花三，似有所思。
花三罔顾江离洲的打量，嘲嘲一笑，来回看了两眼霍如山与徐怀恩，又道：“霍如山方才讲的这件事，我在别处也听过类似的，只是那女子聪慧些，及早脱了身，没叫李俭害了去。
我也见过李俭这个人，皮相与性子确实讨女子喜爱。
这苏地之上，人人都想长生，人人都在寻长生之道。李俭的长生之道，不过是挑拣合适的女子，让那女子生下孩子，再吃掉自己的孩子罢了。
那些女子心甘情愿被他勾去，心甘情愿为他生下他的孩子，又心甘情愿将这孩子送到他嘴边，圆他长生的梦。这一心甘情愿的心一起，谁能劝阻得了？
若非说是为民除害，说穿了，害在哪处？害了谁呢？这一切不过都是那些女子心甘情愿生的事罢了，若她们不受李俭的诱惑，又何来后头的事？
徐怀恩，你说是也不是？”
花三说到最后，突然点了徐怀恩，徐怀恩一惊，双肩一动，整个人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
花三觉得她这反应如同被惊着的一只兔子，好笑得很，柔声安抚问道：“你呢？你要杀二姐的负心汉，也是叫李俭的，你二姐遭他害了什么呢？也是生了个孩子送他吃了么？”
徐怀恩低头，呐呐道：“我二姐没为他生孩子……只是……只是……”
花三贴心替她续道：“只是不甘未得到李俭的珍爱，相思入骨，在家里头闹事，又将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吧？”
徐怀恩惊讶抬头，脱口问她：“你怎么知道？”
花三笑一笑，“我不单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是个捡来的，心里头觉得从小到大只有你二姐对你好，觉得家里头只有你二姐是你家人，其他人都瞧你不起，都是对你冷言冷语的。
你二姐跟小姐妹去庙里上香，碰上了李俭，心里生了爱慕，偏李俭只看中她小姐妹，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属意了小姐妹，就处处故意忽视你二姐，婉拒你二姐的风情之情。
因为李俭，你二姐跟她小姐妹争风吃醋，最后居然还落败了，叫李俭捡了她小姐妹去。你二姐向来自诩为男人所喜爱，从来没有得不到男人的爱慕过，如何甘心咽得下这口气？因此茶饭不思，整日在家里哭哭闹闹的。”
又问她：“徐怀恩，你是不是觉得你二姐被李俭这般伤害，李俭就活该死了？”
小姑娘的心思单纯，杀心起得轻易，年轻过的都晓得。
徐怀恩支支吾吾。
花三再问她：“你刚才听了霍如山姐姐的事情，你还觉得你二姐委屈么？你现在心里是庆幸，还是仍旧为你二姐遗憾，仍旧坚持要请我杀了李俭呢？”
徐怀恩怔怔看她，一双小眼里瞬间就包了泪了，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花三笑道：“你怎会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清楚得很，李俭是个害人的、吃人的，你庆幸是你二姐的小姐妹要遭这样的事情，而不是你那世上最善良的高贵的二姐。我猜，你已经不想杀李俭了吧？”
徐怀恩吞吞吐吐的，“我……我……”
花三再贴心替她说完：“你不想杀李俭了。”
徐怀恩羞愧低下头去。
花三叹道：“徐怀恩，我与你不熟，只是觉得你秉性单纯，不该受人蒙蔽。有时候看人，不是用眼睛才能看得清楚的。”
徐怀恩抬头看她，呆呆愣愣，“什么意思？”
花三道：“我听江离洲说，你替你二姐寻那个负心汉李俭，已经有小半年了？”
徐怀恩点点头。
花三问道：“这小半年你在外奔波，你那二姐可有给够你盘缠？”
徐怀恩想了想，“若是我省着点花，还是够的。”
花三失笑，又问：“那你在外这时日，你二姐可有写信问过你？可有关心你寒暖饥饱？”
徐怀恩咬一咬下唇，摇摇头。
花三笑道：“你看。我只知道你大姐时时托人给你送钱送衣裳，没听过你二姐对你嘘寒问暖过半句。”
徐怀恩又咬一咬下唇，“二姐病重，许是没得精神。我在家里的时候，她是常关怀我的。”
花三便由着这个问她：“说你二姐病重，怕是没几年活头了，所以想李俭一面。那她这病重，是她告诉你的，还是由诊治的大夫告诉你的？”
徐怀恩一愣，“是……是二姐跟我说……”
花三打断，“你二姐病重，是你二姐给你说的。说被李俭负了，也是你二姐跟你说的。你就为了你二姐这几句话，满苏地地找人，要请人将他杀了？”笑出声来，“徐怀恩，你是蠢？还是真蠢？或是非常蠢？”
徐怀恩觉得有些羞辱，不知所措看着花三，又去望了望江离洲，求救的意图明显得很。
江离洲怔怔然，抚着放在桌上剑，出神想着什么。
花三道：“你不必看他。这些事，也不是他与我说的。我想依你跟他的关系，这些事情的一大部分大概也是没有跟他说过的。”眼神一转，问徐怀恩，“你想知道这些事情我是如何晓得的么？”
徐怀恩愣愣点头。
花三唇角一勾，调皮一笑，“我偏不告诉你。”
转头了，与霍如山道：“在你之前，这位徐姑娘也是请我杀人，我当时与她说明，我杀人不要钱财，只要她的命。她肯把她的命给我，我就为她杀一个人。霍如山，你要托我给你杀人，我也是这么答你，一命换一命，你肯把你的命给我，我就替你杀人。”
霍如山要说话，花三抢白道：“你也不必着急答复我，想清楚了。我这几日就住在江离洲那里，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霍如山坚定道：“我不必细想。三姑娘，我与你不同，若是能用我一命换不再有人遭李俭害了，我是愿意的。”
花三看他，眼内情绪不明，说不清是佩服还是觉得霍如山愚蠢幼稚。
偏那小祸害霍如海此时道：“你刚才吃了我们三块豆腐，那豆腐就是报酬，如何就一命换一命了？你若是这样，我就满江湖嚷嚷去，说你吃了人家豆腐，不单不给钱，还要人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