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掩黄昏,父子两人相视而立。
良晌,幕霄严肃道:“熠儿,你可知错?”
幕熠道:“我没错。”
“好,那是我错了。”幕霄从袖中掏出一个略显精巧的密封卷轴,随手掷予幕熠,淡漠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他身陷江湖。”
幕熠看着手中的卷轴,若有所思道:“那是他自己甘愿的。”
幕霄怒笑道:“我倒是没发现,我的儿子居然会这般心狠。”
幕熠皱眉,抬眸看向他,“爹......”
幕霄道:“我们虽身居宅府,但到底是江湖中人。行在江湖当恩怨分明,那孩子既对我们有恩,便永远都是我玘书楼的贵客。至于你们年轻人交游,误会也好,矛盾也罢,还是早日解决。免得相聚之时,令我难做。”
幕熠道:“我明白了。”
幕霄问:“你当真明白?”
幕熠道:“爹放心,我自有分寸。”
“分寸?”幕霄道:“我不需要标准,更不需要限度。我教过你,待人该当如何,你忘了么?”
幕熠道:“当以诚相待。”
幕霄道:“既然明白,那我无话再说了。”
幕熠颌首应声,又道:“志趣相投之人又怎会各行其是?他有他的不得已,我又岂会不知?”
幕霄道:“何为因时制宜?又何为因人而异?你瞧瞧你自己的态度。”
幕熠反驳道:“爹你说过,不需要标准,更不需要限度。那因人而异的同时为甚么还要因时制宜?是我待人太过淡薄?还是我幕熠根本就不值得他信任?”
幕霄听了此话,一声长叹,神色凄然,随又轻咳了几声,“男子汉大丈夫当不拘小节,因为这么点小事,丢不丢人?”
幕熠怔道:“恩,是我错了。”
幕霄笑道:“知错就要改。”
“我改。”
幕霄提步向前,坐下,径自倒了杯茶,“恩,你先出去罢。”幕熠转身便走,又听幕霄道:“自己的朋友自己招待。”
幕熠不禁笑笑,心道:“呵,我倒觉得那小子跟诀弟更像朋友。不过既然他心诚如此,那些不必要的矛盾,也该早日消散了。”
幕熠推门向外,见得幕诀、赵钰二人正相谈甚欢,幕羽松立于一旁静听,亦是显得颇为兴奋。他眉梢轻挑,“赵钰,你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
赵钰愣了愣,抬眸笑道:“的确是好久了。还好,赶上了熠兄大喜之日。”
幕熠笑着上前,肘臂撞向赵钰的左肩,“你这小子说回来就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如此莫不是显得我很小气?”
赵钰忍痛应道:“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么?”
幕熠冷哼了一声,“惊是没有。若是我大喜之日你都不来,岂不是显得当初我识人不明?”
幕羽松一把拍上幕熠的肩,“嘿你这小子,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怎地就欺负人家赵公子?”
幕熠道:“师父此言差矣,我与赵钰相交已久,打小就是这般相处的,怎能说我欺负他呢?”
幕羽松连忙挥挥手,“你这小子说话真没意思,我要找你爹去耍。”说罢便一跃而起,大步奔向堂屋。
幕熠道:“从前对那惑人心智的毒药深痛恶绝,由今见来,也并非全是不好。”
幕诀道:“人终其一生找寻自我,但最终也不知道找到的是真正的自我,还是江湖的角色。总而言之,唯有天真是为安乐。”
几人相视一眼,皆是无言。半晌过后,又复作笑谈。
幕诀凝思远视,不禁想到了叶炼,心道:“江湖聚散,本是平常。可天地一瞬,知己难逢,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