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提出质疑的是围观者之一——暗甬,“为什么心障没有正确展现这个细节?”
“这是反转自我暗示啊。”此刻千与差不多能完全看到弗兰克内心在幻境中的活动,脸上同样露出了有趣的微笑,“弗兰克虽然知道他二叔是个激进的人,以他二叔的性子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站到他的身;但弗兰克不希望这时二叔为他站出来,同时弗兰克知道二叔为了尊重他的选择是会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但是弗兰克的内心依然是希望二叔站出来声援他的。”
“....”暗甬听了千与给他的初步讲解,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千与想要表达什么意思,“那不是不论哪种结果,都是弗兰克所希望的或是所预料到的?”
“简单地说,”千与仔细梳理了一下脑中的思路,“他二叔在他脑中的形象,并不能简单地用站不站队来表现,弗兰克知道自己不论哪种猜想对二叔的描述都是不全的;他清楚自己无法看懂自己的二叔,但是他知道这个幻术通过他的认知构建出来的二叔不是真的。”
“所以说,这幻术失败之处在不该把他二叔构建出来?”暗甬开始有些好奇,这个弗兰克脑中抽象模糊的二叔到底是个什么人。刚刚还对对幻术一窍不通的暗甬此时已经能完全跟上千与的思绪,不过千与对其强悍生猛的领悟能力已经习以为常了:“差不多可以这么说,不过他二叔是心障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这个类型的幻术针对弗兰克注定会失败。还真的很好奇那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且弗兰克其实能通过这个幻术,并不是因为从二叔这个漏洞看出自己身处于幻境中,而是他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千与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
接着暗甬的注意力从弗兰克的幻境切换出来,第二个被暗甬关注的是夸平的幻境,一个强到产生自我人格的超级傀儡会有什么心理障碍,确实挺让人感兴趣的。
......
阿平的原形和普通的大地傀儡没什么两样,只是块头大得像座小山。他矗立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峰山巅,或俯瞰大地,或平视极远的地平线,或仰视永远无言的无边天空。时间就在阿平的心中,所以日子很快地一天天过去;阿平是傀儡,没有那些基础的进食、睡眠等基本生理需求,所以他一直在看这个世界,但是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世间最沉默的一块顽石。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各种各样的风从阿平身旁流逝,大大小小的雪花在他的肩上堆积又散去,每时每刻都不同的阳光落在阿平的身上又在那一刻消失;这就是阿平在这个幻境中看到的世界。
“难道...这说明他的想象力太匮乏了?”暗甬看着由阿平心生的幻境,其中的时间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流逝着,但就其间的风景来看,和比其他地方的四季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千与在其中看到的景象与暗甬眼中的一模一样,但他却没有一丝厌烦之色:“你从幻境的魔力波动和阿平的念力波动来看当然体会不到什么。你只要注意一下阿平的眼神,在这么高速度的时间下,其实他的思维注意是跟得上;也就是说,是这个幻术强度不够。你注意到没有,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完全没有看到他作为超级傀儡的过去记忆。”
这样简单的风景也终于使另一个人也感到无趣起来,阿平动了。
阿平向前迈出一步,身后原来右脚立足的地方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坑,他说:“在这里,我还是感受不到所谓的温暖、寒冷,不知道微风拂面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雨点打在我的身上,我只知道它的大小、重量,不清楚它刚才经历过什么样的世界。如果这就是你能所能制造出的幻境极限,那我就走了。”于是阿平又抬起另一只脚,走了出去,他就走出了幻境。
这一幕看得暗甬着实蒙蔽,而暗甬的这副样子却让千与有些奇怪:“没想到你这次居然没懂。”暗甬没理会千与的调侃,只是凝神苦思:“人各有长短嘛。”
千与也不再饶舌,解说道:“这个幻术原先就是因为强度不够,无法有效补全阿平当年大战的细节,所以就直接略过了;而现在的情况是,阿平满脑子想的是游历世界,但是以他极其有限的见识完全想象不出大陆各地的风貌,所以这个幻术通过阿平的内心已知的风景便只构显出这么个幻境,所以阿平自然失望之极。”
“可是这不是通过阿平心底的渴望才展现出来他最想看见的场景么?为什么没有骗过他?”暗甬还是一脑子浆糊。“这也许就是因为即使是阿平想象出来的自己最憧憬的景色,依然没有让自己满意吧。”千与如是说道,“这情况倒是和刚才的弗兰克有些相似,内心最大限度的想像依然骗不过心底那个真实的自己。”
“不愧是我看上的实验品。”暗甬最后草草总结了这么一句,千与没有听出他到底懂了没有,“下一个。”
......
千与这次向暗甬展开的是老张所在的幻境,而看到老张身处的幻境时,千与和暗甬都有点出神,因为现在映入他们眼帘的并不是由复杂的世事或是心中最终确定的自我价值而产生的精神烦恼、困惑,而是老张小时候的情景。
暗甬刚才在浏览他人幻境的同时,自己也在数据库中翻阅着有关这一类自我精神障碍型幻术的信息,此刻问出了一个颇有技术含量的问题:“难不成是强大的老张修改了自己心障表象数据,从而让自己在幻术中回顾童年聊以**?”
“可能吧。不过以老张现在的修为,应该是完全受制于这个幻术的吧?”千与回答的语气也满是不确定,只是讲出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不过他和暗甬相同的一点就是,完全认为真实的老张永远不可能被轻易地看穿。
“难道,是在他小时候就有了心障这东西?”暗甬谨慎地提出了可能性较大的猜测,但是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个说法,因为大家都应该没听说过谁是因为小时候的什么挫折造成了未来难以磨灭的心理障碍,当然像伊莫那种特别悲惨的童年经历除外。
这连一向以见多识广彪炳自己的千与也答不上来,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幻境中的老张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相没有暗甬想象中的那么老成稳重,也没有特别的招人喜爱,只是普普通通地混在几个普普通通的童年玩伴中,五个人聚到一起普普通通地谈天说地,聊到什么有趣的便开始七嘴八舌乱成一锅,最后因为谁的一句众人便一齐大笑起来。
孩子玩耍的时间过的永远是最快的,落日西斜,天色橘黄,各种饭菜的飘香不知从何处冒出,很快有大人在村子的各个方向呼唤孩子的名字,于是大家便朝着各个方向纷纷散去,相约饭后在某个老地方集合。
在幻境中,暗甬终于见到了老张的父亲,而千与则是早就在打探消息时就稍微接触过了。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干瘦男人,不知是不是过度工作的原因相貌比他的年龄更加沧桑一些,脸色微黑,颧骨有些高,但从他明亮柔和的目光中能稍微看出他在教会供职的痕迹。
老张的父亲在镇上唯一的教堂里的三个牧师之一,每月下发的物资配给少得可怜,不过对于这种偏僻小村里的生活而言还是绰绰有余的。而老张的母亲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身形微胖,有些丰满的脸上也有岁月的痕迹,她偶尔在房后的菜畦里种些小菜,和普通的农家一模一样。
下工后的父亲宠溺地揉揉儿子的后脑勺,问道:“刚才和他们聊什么呢?又在聊长大后修行的事?修行确实是很有意思的想法,那些出人头地的人族强者承担着全族的重任,受万人敬仰也确实很风光。”
“但是这种理想是大事,路上有你想不到的艰难,还要考虑你母亲的感受,不是小时候几天能想明白的;如果你想明白了,我会好好教你,你爸虽然只是个B级的,但是教育方面还是很擅长的。”
老张扬起脸,回答:“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想修行,只是很好奇而已。嗯,我会好好考虑的。”“这是你自己的心愿,不论选择了哪条路,我和你妈都会支持你的。”父亲收回自己的手,和儿子并肩走着。夕阳下,父子两人的身影被渐渐拉长,气氛与周围天地和谐为一,宛如画中人。
“呃?这个,跟心障这东西有关系么?”暗甬看着眼前的情景一头雾水,“这个场景体现的不是很温馨、很有教育意义的家庭教育案例吗?”无奈之下,不明所以的暗甬再次请教一旁皱眉思索的千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