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人不得不强迫自己做出一些决定，即便很艰难，也还是要有取舍。因为人生就是一个取和舍的过程。
从金子那里离开之后，苏黎直接去找白杨。
“我们离婚吧！”
“离就离！”
“好，这几天抽时间去办一下手续吧！我不要你一分钱，孩子归我。”
“凭什么孩子归你？”
“你觉得你有抚养他的能力吗？”
“……”
见白杨不说话，苏黎转身离开了。
婚姻会让夫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似乎也没有让女方与娘家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么，婚姻最终拉近了谁与谁的距离？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苏黎就会想起一个人——林森。
作为闺中密友，金子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但很多时候，苏黎并不会什么都跟金子说，因为她发自内心深处地感觉，金子她们两个的心灵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相对于金子来说，苏黎更加信赖林森——这个在高中时期结交的“弟儿们”。
苏黎本想去父母那里看一下白天，但刚才妈妈来电话说她和爸爸带白天出去玩了。于是苏黎拿出手机翻到林森的号码，点了“通话”键。
“你在哪呢？”
“郊区钓鱼呢！”
“发个位置过来，我去找你。”
“怎么有时间找我了？不用在家看孩子？”
“孩子断奶呢！我太闲，找你谈一下人生打发时间。”
“我这边钓鱼马上结束，你别过来啦，一会儿中心广场见吧，晚上一起吃饭。”
“好，那我在广场那儿等你。”
“OK。”
挂掉电话，苏黎开车前往中心广场。
十分钟后，苏黎把车停在广场前面的停车位上。她降下车窗，看广场上一片热闹的景象。各式各样的霓虹彩灯争先恐后地闪耀着自己的光芒，音乐声、叫卖声、喧哗声不绝于耳。苏黎无心下车进入人流，又把车窗关上，把电台调到她最喜欢的那个古典音乐频道，静静地聆听着，似乎想让耳朵和心灵都一洗铅华。
百无聊赖之余，苏黎打开QQ——虽然这几年很流行微信，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QQ似乎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但是林森一直喜欢用QQ聊天，可能是习惯了吧。苏黎想要线上跟林森聊天，也会选用QQ，因为林森总会在第一时间打开QQ回复信息。
她和林森的聊天记录保留了好几年的。苏黎清理过很多次QQ信息，但唯独保留林森的。
最近的一次聊天记录，是在去年年底苏黎过生日的时候。
“生日快乐！”
“三克油思密达！”
“吃蛋糕没？”
“没吃的话你给我买么？”
“自己买去！”后面附了一个吐舌头的驴头贴图。
“……”苏黎回复一个气嘟嘟的蜡笔小新贴图。
“支付宝给你发了个红包，去领！”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真是我亲弟儿们！哈哈！”
……
往前翻，是苏黎生日前不久，林森请她看电影。
“几点过来？”
“现在出发，到地方估计都12点多了。”
“想看什么电影？”
“就最新上映那个吧”
“12点多一场，18:30一场”
“时间不合适，要不不看吧”
“那吃完饭干嘛？”
“你定吧——我带儿子去了啊！”
“好，要不看动画片？”
“OK，刚好适合小家伙看”
“英语的，能看懂？”
“当然啦！我订票吧，你别订了。”
“订过了，13:50的，速来。”
……
再往前翻，是林森买了个“媳妇”。
“在干嘛？”
“刚在网上买了个媳妇……”附带一个坏笑。
“你买媳妇竟然不让我替你审审！让我看看！”
“发过去估计得打马赛克。”
“GUN犊子！那是什么媳妇！”
“充气的啊！”
“真买了？”附带一个惊讶的表情。
“哥也是有生理需求的好吧！”
“能干什么吖”
“我去，大姐，你又不是男的，矜持点行不？”
“我好奇，”附带一个翻白眼的表情。“你喊谁大姐呢？姐正值青春年华好不！”
“都三十的人了！还要不要脸！”
“三十咋了？三十也是一朵花！”
“看看，这才叫青春年华！你那叫人老珠黄！”附带一张美女照片。
“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有你好看！”
“该睡觉了”
“去睡吧，祝你梦见老巫婆，喝你血，扒你皮……”
“我不梦见你”
“……”
看着这些聊天记录，苏黎只觉得暖暖的，有时候还会笑出来。
苏黎正看得投入，林森的电话打过来：
“在哪呢？”
“广场东北角停车位这儿。”
“好，马上过去。”
“嗯。”
挂断电话，苏黎收拾好东西，从车上下来。
林森很快找到了苏黎，熟练地把车停到另外一个车位上。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友人，无论相隔多久不联系，再见面会一如最初的模样，轻松自在，不用隐藏，真情流淌。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一眼，便会觉得温暖。
苏黎与林森之间，就是这种感情。不是恋人，不是亲人，却总是彼此温暖。
林森小跑到苏黎跟前：“想吃什么？”
苏黎不厚道地笑：“你看着办吧，反正是你请客。”
“想不想吃鱼火锅？”
“好啊！已经断奶了，辣的、冰的，来者不拒！”
“那就火锅吧！”
“OK，之前总是你请，这次换我请客——”苏黎话锋一转，“你掏钱，哈哈！”
“懒得理你！一万个白眼翻过！”
“哼！小心把眼珠子翻出来！”
“翻出来给你吃，可以变得和我一样聪明。”
“姐的智商不低啦，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好了，不跟你贫了。说吧，怎么了？”
“没怎么啊！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没事最好！不过一般没事你不会想起我。”
“照你这么说，那没事我也得给你找出点事来！”
“说正经的，你生孩子的时候不是大出血么，现在身子还很虚吧？”
“嗯，应该是吧，反正身子骨不如以前了。”
“我在我家附近的大药房给你买个灵芝吧，你吃一段试试。”
“那个东西怎么吃啊？”
“磨成粉吧，泡茶也可以，一会儿把食用方法发给你。”
“还是别了，感觉好奇怪。”
“……”林森斜眼瞪苏黎一眼，“你想不想身体素质好一点？”
“可以通过健康饮食和合理运动啊！我一向不喜欢吃药吃补品，”苏黎看看林森，“姐不是贵族的命，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吧好吧，随你！以后感冒发烧了别跟我说，我是不管了！”
“不跟你说，跟谁说？你可是我的私人医生！”
林森大学选的中医学，他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姐姐在银行工作，谁都不知道，他怎么会选择学中医。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五年本科学习结束之后，竟然没有从事医学相关工作，而是去到一家上市公司做了一名小职员，每天做着与专业毫不相干的技术研究工作。苏黎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学中医，又为什么不从事医学工作，但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答案。
来到一家新开的鱼火锅店，林森说：
“我带我爸妈来这里吃过，感觉还不错，你肯定喜欢。”
“你都喜欢了，我能不喜欢吗？”
“切！我喜欢的多了，你喜欢的过来？”
“少来！我可不喜欢你‘媳妇’！”
“媳妇？我哪儿来的媳妇？”
“你去年不是在网上买了个‘媳妇’？”
“喔，你说那个啊！早休了！”
“……”苏黎白他一眼。
“想吃什么鱼？”
“刺少的就行。”
“龙利鱼吧？做成微辣的。”
“OK。”
“你去选地方坐，我去选鱼。”
苏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林森高大帅气的背影，不禁想，如果有一天，他也结婚了，还会这样和我相处吗？
跟服务员交代清楚后，林森去了趟卫生间，然后来到苏黎选的位置上，在她对面坐下。
“选了条三斤多的，吃完鱼再点菜吃火锅。”
“三斤多应该够我们俩吃了。我现在饭量很小。”
“饭量再小，不是也能一个人吃完一份酸菜龙利鱼？”
“那鱼小好吧！”
“再小也是一整份！”
“你不调侃我会死！”苏黎伸脚朝对面踢过去。
“我活着就是为了逗你哄自己开心！”
“等你有女朋友之后估计都不理我了！”
“谁说我要找女朋友了？一个人单着多好！”
“懒得理你！我去洗下手，待会儿聊。”
“嗯。卫生间直走左拐。”林森指指卫生间的方向。
不一会儿，苏黎回来：
“都三十的人了！难道你爸妈就不催你？”
“婚姻是我的个人自由，难道他们能限制我的自由？”
“那他们还等着你传宗接代呢！”
“那都是我姐姐的事情！”
“这话说的，你都没有责任了？”
“我单着才是对社会负责任好吧！不然得残害多少少女的心灵啊！！”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是不是打算光棍一辈子？要不咱俩过得了！”
“滚！你孩子他娘了！少在这儿瞎扯！”
“准备离了。”
“真的假的？你搞什么鬼？”
“真的，下午给你打电话之前刚沟通过，他也同意了。”
“你这弄得什么事？闪婚又闪离？”
“什么闪离？我这都凑合过好几年了好吧！”
“你想清楚没有？离婚之后怎么办？”
“当然想清楚了！离婚之后一个人带孩子过！”
“……”林森盯着苏黎，沉默了。
“看着我干吗？我可不是一时冲动，你不用劝我。”
“我没想劝你。我知道你一旦决定，劝也是没用的。”
“知道就好。”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服务员把鱼端上来。
“先吃饭吧。”林森拆开餐具包，拿出筷子递给苏黎。
“三克油思密达。”
林森不断给苏黎夹鱼，自己没吃多少，就说吃饱了。苏黎不管他，津津有味地把炉子里的鱼吃了个净光。临了，不忘记把鱼头和鱼尾巴给林森夹过去。
对于苏黎来说，美食是最能治愈人心的，尤其是自己钟爱的美食。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应该辜负美食。因为它所带给人的感官享受，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和替代的。
因为已经吃饱了，两个人就没有再点菜。林森自觉地结了账，苏黎从来都抢不过他。
出了饭店大门，都市的华灯照亮了整个天空。
“今晚我不想回去了，”苏黎小声嘀咕，“其实也没地方可去。”
“那去唱歌吧？”
“好，正合我意。”苏黎咧嘴笑。
林森揉揉她的头发：“就知道你点子多！”
“还不是受你影响！”
“开我的车吧，去南边那个歌谜KTV。”
“Yes！Sir！”苏黎打了个服从的姿势。
两个人快步朝停车位那里走去。
“上车！”林森率先打开副驾驶车门。
苏黎麻溜地坐进去。
到达目的地之后，林森在服务台处定了个四小时的中包，又带苏黎到食品区选购零食。
不同口味的RIO各一瓶，旺仔牛奶一罐，鱿鱼丝、果冻……林森选的都是苏黎爱喝爱吃的，只给自己拿了一瓶水。苏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两个人跟着服务生进到一间包厢，金碧辉煌的装潢，两面主墙上面各有一台壁挂式播放器。
苏黎径直走向点歌台处选择歌曲。她一下子选了七八首，为林森点了三首，其中有他最喜欢唱的的朴树原版《平凡之路》。
林森之所以带苏黎来唱歌，是因为他认为唱歌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而此时的苏黎，应该是需要发泄内心不良情绪的。对于苏黎来讲，只要有对的人陪在身边，做什么都是好的——曾经她以为的那个对的人，到头来，还是错了。
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服务生进来问要不要续时。
林森转头看向苏黎，苏黎摇摇头：“不续了。”
唱完最后一首《爱的代价》，苏黎把话筒递给林森，让他继续唱。
林森去到点歌台处点了首《天使的翅膀》，站在桌子前面深情地唱起来。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苏黎听着听着，不禁想起上学的时候，有一次上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林森他们俩在操场上散步。当时，不知怎地，林森突然唱这首歌给她听。那时候的生活多简单啊！简单而又美好！
桌子上的几瓶RIO都空了，苏黎没有丝毫醉意：
“唱的比以前好听多了！”
“那是，好歹哥现在是发育成熟的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高中那会儿，你发育不良？”
“不良倒不至于，顶多算五音不全吧。”
“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不是不想回去？”
“我回我家，不然睡哪儿？”
“你刚才说不想回去，我就跟我妈说了让你去我家睡我姐房间。”
“你妈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
“啊，我的森林先生，你真是太好了！”说着，苏黎张开双臂想要给林森一个拥抱。
“起开！少占我便宜！”林森一把推开苏黎。
“你嫌弃我！”苏黎露出一张哭脸。
“少在那儿装了！你现在可是有妇之夫，在离婚之前，还是规矩的好！”
“哼！我跟自己亲兄弟抱一下都不行？”
“打住！别扯！我跟你说真的，我支持你重新寻找爱情，不过必须要在结束上一段感情之后，不然我都不原谅你！”
“得得得！不安慰我这颗幼小的、受伤的心灵就算了，还要反过来质疑你兄弟我的人品！这兄弟没法儿做了！啊——呜——”
“别装了，快走！再不回去我妈要急了。”
“那我得先去给咱爸咱妈买点慰问品吧！”
“你竟多此一举！我爸妈又不是不认识你！客气个啥！再说这大半夜的上哪儿买去！快走吧！”
“……”苏黎自知理亏，乖乖地跟在林森后面上了车。
到了林森家里，林父林母已经休息了，但是听到动静，还是关切地跟苏黎打招呼
“丫头，家里条件不好，你将就一晚。”
“叔叔阿姨你们客气了，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这么晚打扰你们，很是抱歉。”
“热水器开着，洗洗赶紧睡吧！”
“好的，谢谢叔叔阿姨，晚安。”
“晚安。”
刚跟林父林母那边寒暄完，林森甩过来一条毛巾：
“你先去洗澡，这是新毛巾，只剩一条了，将就一下。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有牙刷。”
“OK，那你去帮我看看你姐房间有没有蚊子。”苏黎悄声说道。
“我已经进去开了蚊香液灯，放心吧，蚊子吃不了你。”
“找死！”苏黎一拳伸过去，被林森一个巴掌拦下。
“快去洗澡吧！那边！”林森指指卫生间。
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苏黎小心翼翼地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面积不大，但是各种物品摆放井然有序。从毛巾和刷牙杯的颜色和款式来看，苏黎觉察：这是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
洗完澡出来，苏黎走进林森姐姐的房间。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简单，整洁的陈列。
“叮——”有信息过来：
“热了可以开空调，吹风机在衣柜的抽屉里。不用定闹钟，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晚安。”
苏黎笑着回复了两个字：晚安。随后又发了一个蜡笔小新噘着一张大嘴巴亲吻的贴图。
这一晚，苏黎睡得很香甜。
虽然人生中遇到的意外会使人产生局促和不安，但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庇护，让人心生温暖和依赖，便也消除了局促和不安。
第二天清早，苏黎醒来的时候，时钟显示时间为早上七点十五分。
苏黎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看到林父林母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家里似乎没有人。
她敲敲林森房间的门：
“喂，森林，你睡醒了没？”
里面传来还没睡醒的声音：
“干嘛？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在你家，我不好意思睡懒觉。”
“你进来吧，我穿衣服了。”
“喔，那我进去了啊！”说着，苏黎推门而入。
只见林森站在床边揉眼睛。
“今天星期天，你爸妈一大早去哪儿了？”
“他们有晨练的习惯。”
“哦，好吧——你这屋还有阳台？不错嘛！”
“嗯，我爸妈屋里也有。”
“阳台上有小鸡？”苏黎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惊喜地看着林森。
“我妈养的。”
“现在竟然还有人养小鸡！”
“养小鸡怎么了？这是新宠物！”
“你妈的品味很特别——”苏黎意味深长地笑笑，“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貌似话里有话啊？”林森狐疑地盯着苏黎。
“没有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妈说我哥小时候走在大街上看到卖小鸡的，非要我妈买，我妈拗不过只好买了几只，结果没几天，小鸡就被我哥养死了，从此以后，我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小鸡。因为我哥会伤心，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那几只死去的小鸡。”
“养小鸡的确可以体验生命成长的快乐。”
“嗯，那也是良善之人能做的事。”
两个人说笑间，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林父林母回来了。
“小森，你们起来了？你爸炒的有青菜，我们俩把昨晚剩的绿豆汤喝了，给你们打几个荷包蛋吧？”
“好——”
未等林森说完，苏黎打断他：“不用麻烦了，阿姨，我不吃饭就走了。”
“不吃饭怎么行呢？吃完饭再走吧！”
“你别在那儿不好意思了，来都来了还客气啥——妈，你做吧！”林森看一眼苏黎。
苏黎朝他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苏黎勤快地跑去厨房洗锅碗。林母本来在卧室看电视，听到声响跑去厨房阻拦苏黎。苏黎没有停下来，但林母坚持不让她洗，苏黎只好洗完一个锅作罢。
告别林父林母，苏黎离开了林森家。林森送苏黎下楼。
“你不用送我去广场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我刚好要去银行一趟，顺道把你送过去。”
“你爸妈知不知道我结婚了？”
“知道。”
“那他们还允许我住你家？就不怕街坊邻居看见了说什么？”
“说什么啊？他们又不知道你是谁。”
“好吧。你赢了。”
的确，作为老铁，林森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