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三生断魂崖边的星灵没有再看向三生断魂崖上的任何人,而是看向了这整片世界,他突然很想念以前,那时他还不是合道境的强者,也没有人仙诀,甚至都不是一名修士,星灵开始散发神识,他身在三生断魂崖,可神识却能一息之间游过整片大陆,首先来到的是烟波山边的一个小村子,烟波山只是一座野山而已,灵气稀薄,别说修士,连凡人都不多,可靠着山,还是有一个小村子的,村子虽小,可也有几十户人家,他所在的家,便是村尾靠近山溪的那一座小茅屋,他没有父母,是村民进山打猎捡到的,捡到他的人是个老汉,年过五旬有余,却还没子祀,连老伴都没有,这是因为老汉年轻时候手艺好,敢去捕捉虎熊,可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在一次捕虎的时候,老汉被老虎一爪子抓在了脸上,眼珠子都被扣出来一颗,整张脸算是毀了,但老汉手艺好,后来也有人给说媒,可老汉怕耽误人家,就都给拒了,老汉捡到星灵的时候挺高兴,说有了个伴,还能养老,给星灵起了名叫火生,星灵不喜欢这个名字,嫌难听,老汉走了后他就给自己改了名子,可也没全改,前后调了一下,加了两笔,名字就好听了。
星灵神识化成本体,走到老汉墓前,却没有说话,人死不能复生,他说话,老汉是听不见的,星灵摸着墓碑,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老汉捡到他后,教他识字,教他说话,还教他打猎,说以后要等他养老,可他最后也没能给老汉养老,星灵十五岁的时候,老汉已经年过古稀了,当时又生了一场大病,星灵跑到山崖上去给老汉摘草药,一趟又一趟,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还是没能把老汉救回来,山里的郎中说是老汉太老了,药再好也救不了,星灵不信,继续去采药,一次采药途中,星灵掉进了一个山洞,山洞中由是一个修士传承,说是可以得到道成仙,星灵不关心这个,他只想救老汉,可当他回去的时候,老汉已经走了,老汉走的时候他没哭,他只是在想要是自己再快一点是不是能救老汉。
老汉走了之后星灵也离开了村子,他去了那个山洞,他想修行,他不想再有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了,星灵拍了拍墓碑,算是和老汉告别,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来看老汉了。
神识再度前行,下一站便是无息城,当时他来到无息城时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修士,为了些许灵石而奔波,现在他还记得,无息城南边的火鼠灵核的收价最高,北边的寒水鱼最容易捕捉,只需要一张最低阶的宝鱼布,城东边的任务危险低,但给的灵石多,他在无息城的时间不长,留下的记忆却不少,神识拂过整座无息城,星灵很轻易的便找到了那个整天骂娘,心肠却很好的伙计,张小刚刚挨过骂,走到老板听不见的地方才开始嘀咕:“操,不就是片破店吗,有什么好得瑟的,等小爷成了大掌柜,让你们见了都得磕头。”张小跟他的名字一样,从小都没什么大指望,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在养老前做一任大掌柜,可骂完之后,张小又低下头来,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就算事办好了,也难有人会提拔他,可是他就是改不了,就是看不惯那些破事。
星灵神识立于一旁,听着张小的这些碎碎念的抱怨,却很是开心,当时他初来乍到,帮他最多的就是张小,听的最多的,也是张小这些碎碎念的抱怨。
无息城上空猛然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那是十万修士在集合结阵,准备越过千陵山脉,去往三生断魂崖夺取人仙诀,张小扭过头去,看向那些悬浮天际的强大修士,莫名的想起了几十年前那个有着雄心壮志的臭小子,当时初来咋到无息城,只是练气二阶,要不是自己照应着他,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却成天嚷嚷着要当天下第一大修士…………
张小又叹了口气,重新低下头去:“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也没个音信,真是个十足的白眼狼,哎,可千万别是死了,万一死了,老子那几十块灵石可就没着落了。”星灵神识拂过张小,在他身后的桌子缓缓凝聚,当时张小辛苦了十几年,也才攒下了那么一小笔灵石,本来是留着开个小店攒些老婆本的,可当自己要走的时候,张小却如数的给了自己,给的时候张小说这钱是要还的,千万不能赖账,可星灵知道,张小说不出什么矫情话,一定要还钱,便是要求星灵一定要活着回来了。
神识盘旋,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渐有灵光现,缓缓的凝聚,星灵现在还做不到凭空造物,但由虚凝实却不在话下,灵光渐散,桌子上多一本功法和丹药,功法并不是人仙诀,这种东西连星灵都守不住,给了张小,无异于是害了他,功法是玄元诀,是一本准地阶的功法,是星灵早期所得的另一份机缘,也是靠着这份机缘修练,星灵才能在各派的真传弟子手中夺得人仙诀,管中窥豹,可见这份功法之强。
丹药则是玄元丹,乃是与玄元决相辅相成的丹药,只是最初的那三颗玄元丹,却是被星灵给吃了,不然早期星灵的修为也难有那么大的进境,此时出现在桌上的三颗玄玄元丹,是星灵刚刚炼制出来的,虽并无丹炉,也无丹方,但凭合道境的修为,星灵却能以神识为炉,灵力为材,在一息之间炼制而出。
神识最后拂过张小,便算是道别,星灵却有些遗憾,没能归还那袋灵石,没能说声再见,也没能告诉张小,自己真的成了天下第一的大修士。
神识散去,一直蹲坐的张小却突然跳了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由来的感到了一阵心悸,“星灵!”张小喊道,他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张小却莫名的觉得星灵就在附近,在周围四处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张小有些失神的回到房间,坐了下来,摇头自嘲道:“想什么呢,那小子要真回来,还不得臭屁的跟我显摆显摆。”
可眼前桌子上渐渐的凝实的几件事物,却让张小彻底失去了分寸,那是一本功法,一瓶丹药,和一小袋灵石。
………
神识离开无息城,星灵一息之间便来到了另一座城池,这是一座极小的城池,跟无息城那种依靠着千陵山脉所建造的巨城根本没法比,可星灵来到这坐城池内时,神识却波动了一下,那是他在紧张,星灵身为合道境的强者,世间本应不会有任何城池会让他再有这紧张这种感觉,无论这座城池有多么高大威严又或者多么富丽堂皇。那么,或许是这座城池内是有让他紧张的人?
穿过城池内的层层结界,星灵的神识很轻易的便来了一处院落内,只是站在一处房门前,却迟迟没有入内,直到房门内响起了一道声音,“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星灵才推门而入,这很奇怪,星灵乃是合道境的强者,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查觉到他的神识,而神识是无形无质之物,根本就不需“推门而入”这一动作。
进入房内,星灵的神识化成星灵本体的模样,未曾等星灵开口,房屋主人便再次出声,带了些许颤音,再没有先前的镇定:“你是来告别的?”星灵站在屋内,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做答,半晌,隔着青纱轻轻应了一声“嗯。”
星灵此时微微显露拘谨,或许是与这间房的布置有些关系,和其他房间并不相同,房内轻纱布帘,青丝遮床,铜黛置湘,铜镜布堂,屋内空间并不大,却放了不少物什,一面犹大的铜镜便放在正堂,诗有云,黛描秀眉铜映妆,闺中静坐思佳郎,这里讲的便是闺房了。
也难怪星灵会静立房前了,女子闺房,确实不可轻入。
那道声音顿时有了些许怒气:“那就走吧,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星灵连忙解释道:“铜妆,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再看看你。”铜妆的声音仍是带了些怒气,并没有从青纱后走出,:“之前看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有多高兴,临死前再看一次有用吗?”星灵叹了口气,他并不怪铜妆的刻薄,他答应过铜妆,等他成为天下第一大修士便来娶她,可当他真的成了天下第一大修士,却没有办法来娶她了。
星灵静立屋内,心中好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任何言语在离别面前,都显的那么苍白无力,铜妆明白了星灵的意思,也没有再出声,可两行清泪却从她的脸上滑了下来,沉默良久,铜妆也发出一声叹息,声音低不可查的响起,带着浓重的落寞:“我始终都不明白你们男人为何都这么固执。”
星灵声音响起,却是显的那么的沙哑:“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铜妆仿佛被勾起了情绪,声音激动“可你明明能走。”星灵看着重重青纱,仿佛能看到幕后的铜妆,铜妆也抬头看去,透过重重青纱,她看到了星灵眼中的执着与坚定,那是真正的坚定与不动摇,铜妆终于不再说话,事已至此,无须多言,言尽于此,到了尽头。
星灵对着铜妆一拜,转身就要离去,身后传来铜妆强压的哭音,带着最后的些许倔强:“你就这么走了。”星灵沉默片刻,终究是没有转身,张口道:“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你曾经陪我走过那么多地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修行时最快乐的日子,对不起,没能做到对你许下的承诺,今日一别,不问前生,不求来世,以后的路还很长,愿你再择佳人。
神识再度前行,星灵瞬息之间便飞过千山万水,那都是他曾经去过的地方,飞沙谷偶得机缘,五台山初露锋芒,洛水川斩杀恶鬼,三焰派炼出金丹,冰河宗镇压冥魂,战仙门夺得榜首,这样的战绩,堪称一代天骄,他曾压的整片大陆的天才抬不起头来
这片大陆曾经是属于他的
现在他却与整片大陆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