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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忘川

“一念山河成,一念百草生。”

赫赫在开始修养前给鸡婆、鸟儿和金各写了一封信,信件的内容大相径庭,但也在结尾前给鸡婆和金各有嘱托。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到了中元节的前一天。中元节也被称为“鬼节”。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七是阳数、天数,天地之间的阳气绝灭之后,经过七天可以复生,这是天地运行之道,阴阳消长循环之理。乔琪莉诺女王敲了敲赫赫的门,“亲爱的,我们该出发了。”不知道乔琪莉诺女王今天怎么回事,换了一身特别瘆人的大红袍,跟要去做“鬼新娘”似的。她的确也有些焦虑,等了那么久,但事到临头,却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赫赫点了点头,“来了。”乔琪莉诺女王还是忍不住说到,“不差这一年,要不然我们……”赫赫打断了她的话,“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他走了出来,笑了笑,挽住了乔琪莉诺女王的肩膀,“好啦,出发啦!”从来没有人对乔琪莉诺女王干过那么逾矩的事情,感受着布料旁传来的阵阵热意,她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忘川要等到明日凌晨三时才开鬼门,上元九炁赐福天官,中元七炁赦罪地官,下元五炁解厄水官。正月十五天官赐福,七月十五地官赦罪,十月十五水官解厄。今天地官生辰,等下碰到他还是小心点吧,别又像上次一样毛手毛脚的。”

很久以前,阴霾山谷。那时的阴霾山谷还是一片沃土,赫赫、乔琪莉诺和贾思时常在那里玩,玩得忘了时间。他们仨来路不明,据说还很小的时候,是在村口被人碰到的,便被村长收留了,住在村长家里。赫赫很大胆,吃完晚饭就提议到,“嘿嘿,小猴,我们等下去抓萤火虫吧!”乔琪莉诺皱起了眉头,鼓起了嘴巴,气鼓鼓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小猴。她尽力反驳,但还是没用,只好“开心的”接受了。“什么啊,这么晚了,不好。”贾思也附议到,“就是,会被白爷爷骂的。”白爷爷就是村长,他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白糖,但其实一点都不甜,是一个十足的暴躁老头。要是被他知道了的话,赫赫的腿保不准明天就断了。赫赫悄悄凑了过来,“我们等他睡着了再去。”两个女孩相视一眼,觉得计划可行,便答应了。

可是他们的运气太“好”了,正巧碰上了中元节,他们住在忘川对岸,刚要过桥时,就发现了不同。桥已经不是木板桥了,河也不是清澈的河水了。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木板桥也变成了石拱桥。大大的桥碑竖在跟前,被青苔爬满了,但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刻字,“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边有个名曰孟婆的老妇人在卖汤,忘川河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此桥为界,开始新的一个轮回。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千年的回眸,百年的约定。也许这一世的夫妻情缘,开始于斯,恩断于此。奈何桥下几千丈,云雾缠绕,等待来生是什么道,谁也不知。来生的约定,只是此生的一种后续,把所有忘却,来生的相见,只是一种重新的开始。奈何桥,奈何前世的离别,奈何今生的相见,无奈来世的重逢。人过奈何桥,饮孟婆汤,过三善三恶的进轮回门,灵魂给洗涤得赤条条空荡荡。

三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突然,一道石板门轰然落下,落在了他们的对面,石板门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牌匾,写着:鬼门关。只听那个老婆婆说了一句,“唉,这群死鬼又要出去乱晃了。”“咔哧”一声,门开了,一阵阵墨绿色的幽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直至门完全打开。幽光逐渐褪去,看清了门里的人,门后面熙熙攘攘的一堆人,但是他们只有眼白,门开完之后就飞速向这边涌来。三人做好了防御的姿势,但是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冲击。对了,他们是鬼,对人没有影响。那群鬼一哄而散,只剩下一位高挑的男人,满脸英气。贾思有些犯花痴了,“啊啊啊!哥哥好帅!”那个男人好像听懂了,不屑笑了笑,“哪里来的小毛孩,谢必安、范无咎,把这三个人拖下去,关到十八层地狱!”两个很瘦,留着长辫子的鬼差走了过来,他们长得很像,好像是一对孪生兄弟。贾思更狂热了,“这两个哥哥也好帅,爱我爱我!”赫赫和乔琪莉诺在一旁无语。赫赫看到情况不对,感觉用手挡住了瑟瑟发抖的乔琪莉诺和两眼发光的贾思,“你们不要过来!”两位鬼差依然向前,准备抓住赫赫。他一发力,直接用手打开了两位鬼差的手,带着两个女生一路狂奔。两位鬼差没有急着追,而是看向男人,“地官大人,还要追吗?”地官点了点头,“当然要……”孟婆打断了他的话,“那几个都是小孩子,误入的,就让他们走吧。”又看向地官,“行了,你也真是的,一年就一次生日,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地官嘿嘿一笑,“那就不抓了吧。”三人一口气跑回了村庄,对今晚的事情严加保密,再没提起过。

赫赫和乔琪莉诺女王都笑了笑,出发前往忘川。赫赫的命魂已经归位了,恢复了记忆,但是还需要转换身体。赫赫和乔琪莉诺女王到达忘川的时候不早不晚,刚刚踩点。眼前的景况和千年前的无异,只是两人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了。孟婆看了看他们俩,笑了笑,“小情侣又来了?”两人有些尴尬,乔琪莉诺女王纠结的是“小情侣”这个问题,而赫赫纠结的是孟婆怎么认出他来的。孟婆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我啊,认魂不认人,千年前我们见过一面。至于你们俩的关系嘛,那就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了。”乔琪莉诺女王笑了笑,“孟婆,我们这次是想去……”孟婆笑了笑,像个慈祥的老奶奶,“我还能不知道嘛,去吧去吧,拿着我的令牌,没人拦得住你们。”说着就把一个铜质令牌丢给了乔琪莉诺女王。乔琪莉诺女王大喜过望,“嗯嗯,谢谢奶奶。”孟婆示意他们进去。乔琪莉诺女王领着赫赫过了奈何桥,进了阴曹地府,路边的孤魂野鬼好像感受到什么似的,都离他们远远的。他们一路通畅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彼岸花海。乔琪莉诺女王牵着赫赫,“记得我。”赫赫点头,“我会的。”赫赫在花海中的还魂亭坐下,乔琪莉诺女王开始念咒语。

“最远不过阴阳,一念相生,一念相隔。

此岸枯竭,彼岸繁华,无君亦无念。

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永不相见。

一生彼岸,一盏忘川。”

赫赫眉头紧皱,身边彼岸花的灵魂之力都向他涌去,点点繁星,汇聚成银河。他正沉溺在其中,皮肤很白,眼尾很红,焦灼的时候很轻地皱起眉,眼珠蒙上潮湿的水汽,身上细密的汗珠从皮肤里渗透出来。像太阳半沉在海水里,光和浪潮交织出了浓稠的雾。乔琪莉诺女王看着他这样也很担心,但她也不能阻止仪式的完成。

“不变为朽,万变则灵,孕灵不息,生息不止。

千山灵俞,万物更新!”

当她念着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感觉像有一把刀,轻飘飘地从他心里滚过,就把最软的地方割得血肉模糊,然后终于被她略薄的嘴唇艰难说了出来。

“嘭”,声响在最后一丝声音结束时相伴而来。一个小光球在空中炸开了,满地的彼岸花都枯萎了,赫赫也相继落地。成功了,他成功换回了原来的身体了,但他也陷入了昏迷,乔琪莉诺女王没辙,只好在旁边等着。期间,地官来这里看过,要求他们赔偿一园子的彼岸花。孟婆也来过,安慰乔琪莉诺女王,她也相信赫赫一定没事的。

一个月后,赫赫醒来了,他还没完全适应原来的身体,“啊,这是?”他刚坐起来就被乔琪莉诺女王一把抱住了。乔琪莉诺女王在他怀里抽咽,“我真的好怕,怕你醒不过来。”他也抱紧了乔琪莉诺女王,“没事的,没事的。我一直都在,我不会抛弃你的,永远。这样,我跟你说个秘密吧……”他轻轻摩挲着乔琪莉诺女王的后背,就像在抚顺一只炸毛的猫一般,“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乖。”乔琪莉诺女王轻轻地“嗯”了一声,“那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顶着我不舒服。”

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e world.

The sun.

The moon.

And you.

Sun for the morning.

Moon for the night.

And you.

Forever.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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