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此地我不宜久留。等我,三哥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待日后,三哥定会带你光明正大的回来!”
他阴鸷的目光里带着坚毅,使人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我张了张嘴,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万事小心。”
他朝我微微颔首,翻窗出去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我却微微一愣。我隐约觉得,那个少年,再也不会笑了。
三哥走后,我才觉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心里笑着笑着,笑出了声,笑声从喉咙里低低地发了出来,连同的还有久违的眼泪。
我伸手抚了抚眼角,令我惊讶的是,竟然没有意料中的湿润。
原来我的眼泪,早已经在穆将军府门前干涸。
心里好似破了一个大洞,怎么也补不上了。疼得我痉挛,随之而来的是头痛欲裂,我再次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帐幕。我没有动,只是呆呆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醒了?”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温柔男声。
我充耳不闻,身体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
“静芝乖,起来喝药了。”
我微微侧目,望见那张温和俊美的面容,我心里仿佛有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将我的心切成片,又剁成碎渣。
疼得我面目扭曲,我猛然闭上眼睛,不去想这些,可三哥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逼得我近乎崩溃。
南宫静安伸手想要将我扶起来,我先他一步自己撑了起来,他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
他也不失尴尬的把手收了回去,端起手中的药递给我,“静芝怕苦,七哥准备了蜜饯,乖乖喝药可好?”
我沉声开口:“我没病。”发现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他也不生气,“阿芝,听话,喝了药病才会好。”
我抬眸凝视他的黑眸:“有病的是你。”不等他开口,我又补充了一句:“还病得不轻,无药可医。”
他面不改色,笑容褪了些,声音有些冰冷:“你不听话是不是?”
我忽然笑出了声,沙哑的声音难听的像被掐住喉咙的乌鸦:“这是什么药?鹤顶红还是砒霜?够毒吗?最好一次毙命,别让我苟延残喘。”
他唇角的笑已经消失殆尽,面容越发冰冷,声音有如敲在地狱的钟。
“南宫静芝,我再说一次,喝药。”
我扯出一个惨淡的笑,想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吧,十六年了,我竟连他到底是怎样的人都不知道。
我夺过他手中的白玉瓷碗,将里面乌黑的药水一饮而尽。
是毒药也好,至少死的不算太难看,我心中这样想着。
见我喝完了药,他冰冷的面容褪去,又换上了温柔儒雅。他抬起手来,用衣袖将我唇角的药渍擦干净。
他又将桌上的蜜饯递了过来,喂在我的唇边,我抿紧了唇,头向后轻轻移动,避过他的手。
“我不需要。”
他的手微微一顿,垂了垂眼帘,又将手收了回去。
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对我说:“那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悲痛,转过身的背影又显得无比的孤寂。
我晃了晃神,心中却不止地冷笑,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吗?抓住敌人的弱点,逐步攻破,最终一击毙命。
皇家的人,外表即便再像一只羊,骨子里依旧是流着狼血。
最可怕的不是一头凶狠的狼,而是一只温顺的披着羊皮的狼。外表完美无缺,里面早就腐烂不堪。
……
再次见到南宫静安时,已经是冬至了。那天下起了大雪,宫里的腊梅已经开的十分明艳动人。
南宫静安独自遣散了下人,牵着我去御花园赏梅。
那是我及笄后,第一次来御花园。御花园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花大多都换成了梅花。
从前我那么喜欢的梅花,明明开的那般明艳,那般动人,如今在我看来,却是黯然失色。
他牵着我的手,折了一朵最美开的最艳的一枝梅花递给我。我伸手接过,在他温和的笑脸面前松手扔在地上。
看着那张笑容渐渐失去的面容,我轻轻地笑了。
我笑着对他说:“你瞧,再美再艳的花也就会被人折下,依旧有人将它踩在脚底。”
我想,我说话的神态一定像极了当年,他对我说:“你瞧,你就是我的梅花”一样吧。
他又恢复了温和的笑,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轻轻地说,“你只是心情不好,下次我再给你折。”
我也温和的回答他:“你可能没这个机会了,有你在,我的心情都不会好。”
他面不改色,只是牵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只看得见他的侧脸,油纸伞下,光照在他的脸上,在一片雪色里,棱角分明,我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此后的很多天,他给我折了很多梅花,我全都扔了出去。他送了许许多多的小礼物,我全都打发给了下人。
他温和地对我寒虚问暖,我却是冷嘲热讽,他也不恼,说我只是心情不好。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他二十岁生辰那天。我听宫女们说,在此之前他已经对朝廷进行了大换血,老的朝臣已经全部换成了新人。
如今这宫中几乎没有认识我的人了,我已经可以以真面目示人了。只是我却只能以天启皇后宁初的身份示人。
他生辰那日,文武百官前来庆贺,四海八荒都派来了使臣。好生热闹!
他派人来让我一定要去,可是一直到了宴会散去。我依旧没有去。
听宫女们说,那天莺歌燕舞,饮酒作乐。东启的所有才子佳人聚集一堂。可惜天子似乎并不高兴,致使所有人胆战心惊。
宫女们议论说是因为皇后没有去。
我心里冷笑,如此甚好。他不高兴了我便高兴。
果不其然,次日宴会散去。他来到了静芝殿兴师问罪。
南宫静安面色沉郁,眼眸冰冷犹如地狱冷泉,冰冷地令人不敢靠近。强大的帝王气场令我微微一顿。
他冷声开口:“你为什么不来?”
我手中拿着一个画本子,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我没有抬头,若无其事地回答他:“我忘了。”
空气顿时凝固,他冷笑了两声:“忘了?南宫静芝,你到底要闹到何时?我知道你病了,你心情不好,我一直忍让你容忍你,哪知你竟得寸进尺!我对你已经够宠爱了!”
我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凝视着他的眼睛,“忍让?容忍?宠爱”我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三个词,漫不经心已经褪去。
我没有掩饰我眼里的恨意,声音冰冷比他还要冷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