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作为领导妻子,也是天天被人捧着的,二十年来哪儿受过这种气,忍不住对儿媳妇一顿数落。
这俩人是越说越伤心,都觉得自己是最苦的那个。
等穆红军下班回来,这俩人还一个卧室一个客厅甩着脸色相互不理呢。
一看儿子回来了,正在客厅生闷气的张桂花马上起身诉委屈。
“红军呐,我没法呆了,你说我扔下你爹和你的妹妹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伺候她,给她坐月子,天天想着怎么让她吃好休息好,晚上我在这客厅里凑合,白天又是做饭又是带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这还被人挑剔我要害了她。你给我买张火车票,我明天就回去。”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叶蓁说什么难听的了?你看在她正在坐月子,身体也比较虚弱,还要给阿梅喂奶的份上,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去说说她,你消消气。”
他这边安抚住母亲,进了卧室,看着妻子向墙而卧,他走过去推了推,妻子一动不动,他这火气就有点上来了。
“今天怎么了?为啥惹妈生气了?老人家跑这么远照顾你,你要知足。”
苏叶蓁一听这话,本来就伤着的心更加破碎,“你啥都不问,就给我定罪了?我恶露不止,让她别给我煮红枣桂圆汤了,她就那样子,还让不让人活了?感情喝下去的不是她,恶露不止的也不是她,身体毁了的人更不会是她,说不定你父母正巴不得我恶露不止,一命呜呼呢,刚好再给你娶个身世清白的媳妇,好好给你添个儿子。我这没父没母的人,刚好也缺乏教养,不像个大家闺秀。死了正好!”
“你说的这是啥气话。我们这不是好好的,你不也好好的,孩子不也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
“恶露不止还叫好好的?再说了,即使今儿好,明儿就不一定还好好的。”
在门口偷听的张桂花实在忍不住呛声道:“红军,现在就给我买火车票去!免得我还担个蓄意杀人的罪名,有个万一,还得给人偿命!”
穆红军被老妈和媳妇俩人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才把俩人安抚下来。
老妈是觉得儿子不容易,还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媳妇是觉得自己这身体还没恢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此后虽然俩人还在一起,却甚少交流,婆婆如完成任务似的,到点儿端碗饭进来,你爱吃不吃,过一会儿来收碗。
媳妇这儿,看到想吃的就吃了,饿了也多吃点,不想吃的就少吃点。
婆婆看着剩下的大半碗饭,心里也是恨恨地,剩饭倒了浪费不是?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婆娘,不知道浪费啊?!偷偷地再倒进锅里热一热,自己给吃了。
一个多月下来,婆婆倒是比媳妇还圆润了一些。当苏叶蓁跟崔阿姨抱怨婆婆对她多么不尽心的时候,崔阿姨很是相信,哪有伺候别人月子反倒能把自己伺候胖了的?不仅对苏叶蓁越发同情起来。
这有人同情自己了,苏叶蓁更觉得自己真的是受尽了委屈了的那个。
很快苏叶蓁的产假结束了,张桂花也实在是在儿子这里呆够了,跟夫妻俩商量了一下,干脆她把穆梅带回越阳抚养得了。
苏叶蓁本来是不同意的,想找个保姆看孩子,可是那年头找个保姆非常不容易,像崔阿姨这样的,都是看自己孙子孙女的,让人家长期看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才不想干呢,带孩子多辛苦多劳心,没带过的不知道,带过的可不想为了几块钱辛苦自己。
苏叶蓁自己要上班,只能让婆婆把穆梅带走了,送走孩子的时候,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接着找保姆早些将孩子接回来!
可惜真的等穆梅回到身边的时候,已经五年过去了。不是她不想,而是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好,怕带不好孩子,刚开始一年还天天念叨着,后来渐渐适应了每周往越阳打电话的日子。
当年张桂花是憋着一肚子气离开的,回去后说起这个儿媳妇来当然没什么好话,是以穆家其他人提起苏叶蓁来,都颇为不喜,好在穆梅长得像爸爸,爷爷奶奶和姑姑们对她都不错,五岁的小姑娘被养得冰雪可爱的。
五岁的小孩子已经懂事了,所以回到父母身边的时候,哪怕是想念爷爷奶奶和姑姑们,也没敢跟母亲说,毕竟母亲在他们的口中可不是善良的人。
每年也就过年那几天,苏叶蓁会跟着穆红军回到越阳探亲,看看女儿。每次苏叶蓁乍然见到女儿,愧疚感就会悠然上升,再时不时听女儿说起爷爷奶奶和姑姑们的好,更是后悔,孩子都成别人的孩子了,不仅跟她这个亲娘不亲,还天天把别人的好挂在嘴边。
过年后回到燕京,她就发誓要赶紧把女儿接回来,可每次都是这么南北来回折腾一趟,她要病上几天,把她的雄心浇灭。
等真的把穆梅接回家来,她越发对穆梅好起来,希望籍此把穆梅的心夺回来。
回到父母身边的穆梅很快就开始上幼儿园了,穆梅的学习苏叶蓁抓得很紧,她可不想让穆梅在学业上一事无成,她从自己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教训,没有傍身的本领将来嫁了人只能忍气吞声憋屈地活着,现在自己一家和爷爷奶奶一家相安无事,还不是自己有份体面的工作,也不差钱。
就这样穆梅在妈妈的时而纵容时而严厉的关怀中逐渐长大。
穆梅六岁半的时候,几年来肚子都没动静的苏叶蓁再次怀孕了,刚开始那几年夫妻俩没有孩子在身边,确实想过再生一个,为此苏叶蓁成了医院妇产科的常客。
几年过去了,俩人和大夫都放弃希望了,苏叶蓁越发觉得自己当年被那一碗碗补血的红枣茶害了。
谁知接了穆梅回来,自己这么快就怀孕了,她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毕竟她觉得一个孩子太孤单,俩孩子是个伴,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还可以相互扶持,不像自己,被人欺负了,都没个帮手。
当时已经开始计划生育,像她这种情况是不允许生二胎的。
她心想,我如果月份大了,你们还拉我去流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