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丹水县地界,负责南阳这一路的的镇南将军杨定,便开始分派任务,三千精骑,分为三路,一路东北方向,攻析县;一路攻南乡;他自己则率领千余人马扫荡丹水县,三路人马分进合击,十五天后,会师于宛城。
兵马所过之处,多以城池附近的村落乡镇为扫荡目标,毕竟他们此次而来,并非是要占地盘,只是来当强盗,第一任务就是抢粮抢女人。
城池嘛,能攻则攻,若对方已有防备,则绕城别走,反正他们是骑兵,那些跛脚的州郡乡勇,还想撵上他们?
邓锋他们这一路,于六月二十日,进入南乡地界,军侯率领五百余骑,看住县城,防止城内县兵出城增援,余者五百骑,则各依屯号,或单屯为一组,或双屯为一组,分别去抄掠县城附近的村落。
刚巧,左屯因战力出众,得以奉命独自行动,邓锋得以顺利实行自己的逃跑计划。
他们一接到命令,便马不停蹄,沿着官道向东疾驰而去......
经过半天的狂奔,在确定其他人马已经不可能追来后,邓锋随即下令众人下马步行,节省马力。
沿着湍水官道行进,他们不时遇到陆陆续续向南逃窜的难民,少则几十人,多则几百上千,听口音服饰,也大多为关中一带的居多。
人心如此,也怪不得自个儿脱离他们那艘破船。
然而也有一些自豫州一带逃来的难民,对此,邓锋颇感兴趣,截住了其中的一群,开口问道:
“老丈,你们干啥都逃到荆州来啊?”
老丈以及他们的族人,见眼前数十人,个个高头大马,携弓带矛的,都是心生畏惧,远远避开,不敢作答。
关键时刻,倒是种氏发挥了用处,只见她上前与难民们交谈了一会儿,就回来对邓锋道:
“将军,他们是汝南郡上蔡人,说豫州现在正在打仗,他们家园被毁了,没了生计,听说荆州还算稳定,就逃难过来了。”
邓锋点了点头,袁术这厮挥霍完了南阳,现在又去祸害豫州的百姓,就是不知道那里的军头,能不能顶住这厮的进攻。
对了,眼下这狗东西已尽起南阳之兵北上,南阳空虚,那新野老家......
想到此处,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邓锋脑中酝酿。
......
一天以后,在离新野县城还有三十里的白河岸边,邓锋等人宿营于此,在割草喂马,简单吃过点干粮以后,他当即让众人前来议事。
出奇的是,种氏也可以列席,这让她内心有了一点归属感。
众人排成三排,端坐于地,邓锋则站立最前,开始训话。
“弟兄们,按照原先的打算,咱们脱离了大部队,就该马不停蹄,赶回新野老家才是,但是现在距家只有三十里,却停了下来,你们可知为何?”
“对呀,这是为何啊?”
一些人确实对下令停下来有些不理解,只是出于对邓锋多年来的敬畏,选择了服从,现在听到长官要给自己解释,自然无不踊跃发问。
有些人甚至调侃道:
“哈哈,肯定是屯长念及咱们赶了这些天的路,个个跟泥猴似的,让咱先梳洗一番,养好精气神儿,明儿回家,才有面子不是?”
“对对对……”
“有道理......”
邓锋看他们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不由得一声笑骂:
“有个屁的道理!”
他拿鞭子冲着人群中的一人指道:
“二虎,老子问你,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
那位名叫二虎的士兵,人如其名,长得宽额大脸,虎背熊腰的,站起身答:
“官军啊!”
“哪里的官军?”
他踟蹰了一会儿:
“长安樊稠将军的。”
“说得好!”
邓锋挥手示意他坐下,才又道:
“长安的李将军、郭将军、樊将军等,跟咱南阳人,那可结了老大仇了,想当年咱兄弟们是怎么被抓去当兵的?其他县老子不知道,可光咱新野人就被抓了近三百壮丁,现在呢,回来却不到六十人,咱们要是这般冒冒失失地赶回去,以阎愈那狗官的德性,还不把咱当奸细给抓了?”
众人听到这儿,不由得焦虑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商量着该怎么办。
张二乃是邓锋第一狗腿,见到屯长抛砖引玉,知道他已经有了筹算,赶忙顺着问:
“屯长,那可咋办啊?”
迎着大伙儿期寄的目光,邓锋随即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弟兄们,现在就是个乱世,不管去哪儿,单人独行,都特么得完蛋,只有集结在一起,聚成一个拳头,咱才能活下去。
老子想了,待会儿就由老子带队,挑几个身手麻利的,混到县城里去侦察敌情,看一下城里布防怎样,兵马大概几何,若城里布防严密,咱们就另投他处,他日再打回老家,若防御不周,咱就趁势突进城去,杀掉县官,从此占据城池,岂不利落?”
众人闻听,觉得也是时下最好的办法了,于是纷纷举手应和。
但排在第三排右侧的岑楷、岑栎兄弟,以及另外一个士兵侯斌,却是沉默不语,顾盼之间之间还有点羞愧之意。
邓锋看出了端倪,走上前去,对着仨儿说:
“都是兄弟,有话就直说!”
三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岑楷才吞吞吐吐说道:
“屯、屯长,我们兄弟出来都已经三年了,也不知道家里面怎么样,想着还是回去给老母亲尽孝,照拂家里。”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哗然,二虎脾气刚烈,更是指着仨儿就骂:
“岑楷,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咱左屯的人什么时候怂过?合着你以为自己不是城里人,悄悄回去,县里就不会抓你们了是不?”
岑楷兄弟被说中心思,老脸一红,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众人也气愤填膺,纷纷开骂,直指三人怂包软蛋,丢了他们左屯的脸。
就在仨儿要被吐沫星子淹没时,邓锋止住了众人的愤慨,对三人道:
“知道给老娘尽孝,也不枉咱兄弟一场。”
然后面向侯斌:
“他二人要回去给老娘尽孝,你呢?”
侯斌羞愧地看了众人一眼,但去意已决,他还是豁出去了:
“屯长,俺知道俺给您、给咱兄弟们丢脸了,但这几年俺是做梦都想回家去,俺当初被抓时,娃儿都还不会走路,俺不在的这几年,也不知道他娘俩儿过得咋样……”
说着说着,七尺高的汉子,不禁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众人见此,内心五味杂陈,也不好再指责他们,左屯里边儿一半的人都不是城里人,严格来说,确实犯不上去偷袭县城,干这么高风险的事,只是出于对屯长邓锋的信任和拥戴,不忍相弃。
当然了,心思活泛一点的人也确实觉得这是个高风险、高回报的计划,干成了,他们就有了一个据点,他日当将军都不在话下,现在回去,一个亭长就可以把他们捉拿,还不如抱团在一起,干件大事,死了也是轰轰烈烈的。
邓锋上前拍了拍侯斌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不要再哭,然后让种氏到帐中取出自己的箱子,从中取出相当一部分的珠宝、金银,塞到仨儿手中:
“兄弟一场,老子也没啥送给你们的,拿些钱财,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三人就像捧了烫手的山芋,赶忙拒绝:
“屯长,咱有钱,以前打仗分钱的时候,你把大部分分给咱了,自己都没留多少,咱再没心没肺,也不能要你的钱啊。”
邓锋却不由分说,坚持让三人收下:
“你们是你们的,老子给是老子的事儿,别特么给我婆婆妈妈的,拿了就还是兄弟,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大可再回来。”
三人羞愧难当,在给邓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便收拾收拾行囊,匆匆离去……
三人走后,邓锋目视众人,高声喝道:
“你们现在有谁还想退出的,还来得及,别特么的到时开打了拖大伙儿的后腿。”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要跟随屯长,绝不退缩,但声势明显比之前弱了许多。
对此,邓锋心里其实颇为恼怒,吗的这仨儿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开溜,减损了自己的威望不说,还动摇军心。
但眼下他已是骑虎难下,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