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芹车站候车厅,有一对情侣在吵架。
“让你吃!让你吃!”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很凶:“这下好了,把火车吃没了吧!”
坐在车站铁板凳上挨骂的,是个戴墨镜的年轻男子。
他双膝间放着黑色拉杆行李箱。
行李箱上,是热气腾腾的泡面桶。
“淡定啦。”他掀起被热气模糊了镜片的墨镜,抬眼看了女生一眼,又低下头,用小叉子去卷面条:“火车又不能吃,还是吃面条吧,来,张嘴,啊——”
女孩子还是很生气,绷脸,抿嘴,就是不吃。
然后少校就自己吃起来。
吃一口,抬眼,看她。
然后再吃一口。
还敢笑。
气得任小懒抬脚就想踹他。
“安啦安啦。”少校把任小懒拉过来,在椅子上坐好:“有首歌唱得好: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车儿走了明天还是一样的开……”
任小懒气鼓鼓地瞪他。
少校赶紧用塑料小叉子叉面条,卷好,送到她嘴边。
任小懒气鼓鼓地嚼面条。
“现在怎么办?”她说完,张嘴,等着少校喂。
然后就看见少校把面条塞他自己嘴里了。
“还能怎么办,一会吃完,去那边办个手续,明天再走就好了。”少校含糊不清地说着话,眼睛的余光却瞟向卫生间的方向。
“回家的话,有点远,咱们就在车站附近住个宾馆好了。”少校端起泡面,起身就要去卫生间丢掉。
“等等。”任小懒拉住他的衣角:“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方便面不健康。”少校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所以一会出去吃烧烤吧,我想吃羊肉串和烤玉米。”
“烧烤健康?”任小懒用看傻子的眼神瞅他:“你怎么不去吃鹤顶红啊。”
“那咱们……”少校端着泡面桶,还在说话。
然后肩膀就被撞了一下。
泡面桶里的汤洒了少校一身。
幸运的是,没有泼到少校身后的任小懒。
少校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年轻人神色匆匆,嘴上说着对不起,眼睛却并未看他,而是去看屏幕上滚动的列车时刻表。
他身穿帝国黑色军服,肩章一杠两星。
中尉。
那年轻人一看他火车跑了,就一声悲号,抱着头在大厅里“滴溜溜”打圈转。
硬朗的黑皮军靴与光可鉴人的瓷砖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然后蹲在地上,没音儿了。
少校和任小懒两个人面面相觑。
“那个……”少校走过去,拍那个人的肩膀:“你……”
中尉抬头,一双鹿一般柔顺的眼睛泛着水光。
“对不起。”他闻到少校身上小鸡炖蘑菇味儿的泡面汤:“我会赔偿的。”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少校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给他一个爱的拥抱:“要坚强,兄弟,你要记住,人民永远爱你。”
少校深情地搂着中尉的脖子,还闭上了眼睛,一脸悲痛:“我也没赶上火车,所以,你不是最倒霉的。”
然后,少校十分自然地松开了他。
中尉低头。
崭新的黑色军服配上新鲜的小鸡炖蘑菇泡面汤。
“不过,你现在是了。”少校冲他邪魅一笑,然后——
戴上墨镜,拉起任小懒就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拉着他的黑色拉杆箱。
边跑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
跑得像个拖家带口的傻子。
中尉黑着脸,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疯马皮钱夹子。
打开——
身份证上的少校正呲着一口小白牙,对他贱兮兮地傻笑。
“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