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那双巨手已经探到了姜珏脚踝上,如果摸实了,定会一把抓将上去。姜珏的心头一跳,一个不好的念头陡然间跃了出来:他说饿了,莫不是想要吃人?
一念及此,趁对方大手一抬,想要抓实的时候姜珏的脚微微一缩,那大手摸了个空,只得往边上一移摸到了另一人。本以为就此逃过一劫,可“巨人”把抓到的那人提到眼前一看,口中嘟囔道:“太老了。”
说话的同时,被抓之人又让扔了回来,只是头部先朝地,恰好朝向姜珏,而脖子一扭,与大半截身子倒向了另一边。
苍白扭曲的面容与姜珏四面相对,看起呆滞木然没有什么生机,但姜珏却感觉他的眼神死死勾住了自己。难怪那“巨人”说太老了,原来它抓的是一老叟。
这时只听另一“巨人”道:
“你不是习惯咯嘣脆嘛?”
“咯嘣脆是咯嘣脆,那得煎一下才成。这生吃的话,还是嫩点好。”
说话的同时腰上缚了人皮的巨人又反手摸了回来。这一回姜珏能确认了,他们口中说的“咯嘣脆”“生吃““嫩点”。指的都是人肉,难道他们以食人肉为生吗?可是与自己一起过来的,应该都是魂魄吧?
不待姜珏细想下去,一只巨手已经落到了他脚踝上,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提至了半空。完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姜珏想要挣扎,可又不敢。因为于他一同被抓上来的都极为呆滞,如果他一争扎,势必会引起两个巨人的注意,可如果不争扎呢?只有使得更快。
就在姜珏心惊肉跳的时候,另一个“巨人”开口了:“算了吧,早点接完这一批,回头去吃点热乎的才好。”
被这么一提醒,抓着姜珏的“巨人”似乎被勾起了食欲,它把姜珏提到了面前,一双绿油油的大眼盯着姜珏良久。而此时的姜珏也得以近距离的见到这个“巨人”的面貌。
它生得青面,额上凸起好几处,几绺红发往两盘垂着,顶上光溜溜的。再说他鼻骨全无,只有两个深孔,正吭哧的喘着气,嘴唇厚长,一只延伸到了面颊处,双唇开合间,一股子腐臭扑面而来。
这味道明明难闻之极,姜珏却不能伸手掩鼻,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它那扣黄中带黑的牙齿上,这牙齿碎且尖利,根部还附着着一些东西,像是毛发,又像是长久沉积的血垢。
这一切明不是最可怖的,最可怖的是他那眼洞深凹,一双眼球满是血色,上面只露出了几点白来,此时正盯着姜珏,然后舔了一下舌头。
天哪,它们生的这么一副恶鬼模样,该不会一直一人为生的吧?姜珏的心中生出“恶鬼”一词,似乎只有它才能配得上面前这位的狰狞面目。
这恶鬼盯了姜珏许久,最后口里瓮声瓮气道:“行,回去吃热乎的。”
话音一落,便随手一甩,将姜珏扔在背后的一个木架子上。
劫后余生的姜珏来不及庆幸,就感觉身下一斜,又有一个恶鬼推着他所在的这个架子就往前去。原来这是一架独轮车,上面横七竖八的陈列着各种尸身。而推这车的恶鬼,面貌与之前二位大同小异,只是身子并不及之前的那般高大,不过也有一丈左右。
这些恶鬼或推或抗的,究竟是要把这些死者送往哪里?姜珏心中狐疑。
约莫行了两里沙路,前面突然得见满目的焦土来,而这焦土当中,一座黑色的城池赫然入目。城池上旌旗招展,刀叉斧钺反色着血光,城下留有三个门洞,当中的门洞上一块匾牌横挂,牌上赫然刻着三字:“血夜城”
姜珏虽然不爱读书,但自小就想外出走走,所以对中州的城郭知之甚详。但即便他在脑子里搜寻了个遍,也无血夜一城。
如此就只有一个解释,他所在的地方就如同那俞元水下的鬼城一般不在阳世当中。可是此地与青榕山上的古井相通,而郡守又故意把那些乡民引至古井处,那么姜珏几乎可以断定,永昌城的郡守与面前的血夜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连那郡守打斗时弥漫的若有若无的血气,都面前的“血夜”不谋而合。想到这里,姜珏又突然想起了他在西山乱葬岗遇见的女鬼阿依。她好像也是一声血色吧?
想到这里,姜珏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判断失误。如果真如他料想的话,面前这“血夜城”在阳间的势力就让人忌惮了。他们这般四处布棋,总不会有什么惊人的阴谋?
正在姜珏乱想的时候,小车已经推进了城门。起初时并未感觉到城门有多大,直到经过时与他一比,才知道感觉与猫狗过厅穿堂,鱼虾顺流入川一般。
城门虽然宏大,但是城中的建筑却自成高矮,不用想,在此的居民身高并不全如初见的那两位一般。过街穿巷后,姜珏被送至一扇小门前,只听推他的小鬼朝里头咿咿呀呀的一喊了一声,不一会就见一肥头大耳,浑身苍白的鬼迎了出来。
他也不言语,径直的接过了小车,连着车上的尸身一道推了进去。而紧接着的,是一阵锅瓢相击,刀俎摩擦之声传来。姜珏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凭眼角的余光粗略的扫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不可置信。
面前是做后厨布置,当先一排是宰切之用,因为案板上还陈放着半截没有剃掉骨头的人腿。案板上有一排铁钩,挂着人各式各样的器官,而最靠近姜珏这边的,是一个偌大的缸子,里面有些空了,唯独那血一般的颜色,以及飘着的一绺绺毛发彰示着这是一处清洗食物的地方。
而后面的一排,在姜珏的位置虽然看不真切,但仅凭耳中听到的声音就不难判断,那里定是灶台所在了。
短短的时间,姜珏已经把这里的布置看了个大概,而心中早已冰寒似水,不由得后悔起自己的莽撞来。
这个地方他听都未曾听过,如今即为案上肉,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他才不想大卸八块的与各种各样的佐料翻炒在一起,最后被端上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