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内金铁交加的声音愈发的清楚,可马如是与姜珏还在纠结榜文上写的什么东西。也幸亏有青衣这个耳聪心细的女子在,只见他一把拉起姜珏,然后踢了一脚马如是,然后掉头就往来时的旧路跑去。
如同亡命一般,纵使姜珏问了好几次,青衣都未来得及回答,而闪灵好整以暇,不紧不慢的踢踏着晚风,跟在三人身后。
直到过了一道山坳,甩掉了一些被郡守愚昧的百姓后,才看不着有什么人追来了,青衣停了下来,喘着气对姜珏道:“难道你们没听见吗?”
“听见什么?”马如是始终是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
“那些人说,是咱们杀了马王爷。“
姜珏听青衣这么一说,果然印证了他心中所想,跟着说道:”不用说,后来的无辜百姓的死也都算在了咱们帐上了?”
“嗯,好像还说在城内抓了不少马帮叛徒。”
“什么?”马如是面色惊愕,问道:“难道是白叔他们?”
马如是所指的,正是姜珏那日所见的白衣文士,在马帮八俊当中排名第三。一日间,失去了数名亲人,马如是变得格外激动,一张脸憋得铁青,转身就要往永昌方向走。
“你干嘛去?”青衣一把拉住了他。
“我要给我爹,几位叔父,兄姊报仇。”马如是咬牙切齿,声音隐约有些颤抖,但是并未回头。
“马兄弟,千万别冲动。”
姜珏知道,这个在青榕山到现在情绪一直控制压抑在心底的马帮少主再也控制不住了,看见青衣想要去劝他,姜珏对青衣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意思。姜珏有过类似的经历,像这个时候,给他留点面子为好,二人就这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直到过了半晌,马如抹了把脸,然后又用袖子试了几次,才转过身来,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马如是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但却被他眼睛里微微泛红的血丝出卖了。
“因为郡守受了伤,所以我估计,你的几位叔父肯定还在,咱们要对付他,得救出你几位叔父才行。”姜珏前后一推算,心道郡守夺了马王爷的万兽坤舆图,必须得赶紧夺回来。
“可是,我和马如是都有伤在身,这时候去,不太明智吧?”青衣在一旁好意提醒。姜珏直接就否决道:“不,我们受了伤,但那郡守受得伤更严重。”
青衣有些不太相信,反问道:“你怎么能肯定?”
姜珏一挑嘴角,心中满是自信的笑道:“如果他受伤不重,为什么把通缉令贴在城门口?等到我们进去时再来个瓮中捉鳖不好吗?放在城门口,就是为了吓唬我们,虚张声势。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追兵跟上来?这不用我证明了吧。”
姜珏这么一推算,青衣与马如是立马就明白了,于是围过来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是?”
“永昌城是不能光明正大的闯的,且不说守军数量,那一城百姓估计都把咱们当成了心狠手辣的虎狼之辈。如果一旦引起了动静,结果只有一个,被一群手无寸铁的愚昧百姓撕成碎片。”
“那岂不是进不去城了吗?这样还怎么救人。”马如是关心亲人安全,直接问到。
“白天咱们是去不了,但你看,天很快就暗下来了,咱们晚上去,有闪灵在,区区城墙翻过去就是。”
是夜,灯火已然阑珊,三人借着夜幕的掩护,被闪灵前后送进了城内。
一路上明岗暗哨,看守得分外严密,三人必须得格外的小心,才能不被人所发现。尤其到了城主府邸后,更是甲士林立,姜珏在偏僻处放倒了一名守夜的甲士后,带着从他口中问来的讯息,径直往郡守的卧室潜去。
房内的灯火通明,姜珏蹲在窗子下,透过缝隙往里望去。榻上一人背对着窗子而坐,但看他的衣着,应该就是郡守无疑。
姜珏对身旁的二人点了点头,按照事先约定,马如是用通灵咒,成功驱使着一群小虫移开了门栓。三人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然后一点点的逼近郡守的后背,直到一丈之遥时,三人突然暴起,不约而同的朝前面衣着华丽的背影扑去。
只听“碰”“碰”之身连连响起,郡守受了三人合击之后,居然一声不吭,只是歪歪斜斜的往一旁倒去。
他的身子一倒,带动了系在身上的一根细不可见丝线,紧接着一阵“钉钉”的铃铛警报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姜珏此时才意识到不妙,方才进来时他就有点不安,直感觉一路上太过容易了,没想到这果然是个陷阱。
想到这里,姜珏不甘心的推开倒在地上的郡守,只见那人早已死去多时,而那五官面貌,不就是一心想要姜珏的“闪灵”好逃出郡守魔掌的郡尉吗?
这么说来的话,郡守老谋深算,早就藏到别处去了不成?不待姜珏多想,蜂拥而至的甲士已经近在咫尺,三人只得各施神通飞了起来。那些甲士追之不得,纷纷拉开身后长弓,一时间飕飕之声不绝于耳,同时伴着一人的闷哼声,也不知青衣和马如是谁受了伤。
青衣有白玉簪子,而马如是却是招来了一群蝙蝠,乌压压的托着他,刚刚飞出城主府,马如是头一调,直接往地牢方向飞去。
姜珏看在眼里,急忙喝止,可马如是心系白义等人的安危,根本不闻不问,姜珏没有办法,只得随后跟上。他不让马如是去,是因为三人飞在半空中,太过招摇,只要前脚进了地牢,那些甲士后脚就会跟上来。
此时地牢的大门紧闭着,只见一群蝙蝠俯冲而下,直接把门外的看守放倒在地。而马如是推开门,三人迅速的冲进了地牢里。
但是今日的地牢比姜珏第二次来还要空旷,那些犯人早已不知所踪,就连姜珏的阴眼,都看不到有什么逗留的灵魂。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姜珏心底升起。
才短短一日,一牢房的犯人怎么能全部消失?想到青榕山上的所见所闻,以及这地牢里浓郁的阴气,姜珏心中狐疑,难道地牢里也有一口通往那血夜城的井不成?
一念及此,姜珏焦急的喊道:“找,快找。”
“找?找什么?叔父他们一定是被转移了。”马如是一时没有理解姜珏言外之意。
“我不是说找人,我是说找一口井,这附近一定有口井。”
马如是与青衣一脸不解,但还是及配合的到处查看,果不其然,只听马如是道:“姜兄弟,这里有个暗门。”
听说有暗门,姜珏与青衣立马就跟了过去。这暗门设置在地牢一个极其阴冷的角落,还未进去,就有一股阴冷腥臭的风扑面而来,姜珏此时也管不得那么多了,首当其冲的就钻了进去。
暗门之后是一条狭长的过道,直到行了约莫百步的样子,前面一亮,一个宽大的广场出现在三人面前。而更让三人震惊的,是这广场上林立着各种各样的木架,每一具木架上,都挂着一具面貌狰狞的尸体,但却没有马帮诸人的痕迹。
这些人被掏净了内脏,肝像地瓜一般摆成了一盘,堆在东角;心像桃子一样堆在一起,放在南角,依次还有其余内脏,唯独不见脾脏。
鲜血滴滴答答的滴在了地上,然后顺着地上的沟槽划出了一条诡异的纹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阵法,而那阵法中心,一个熟悉的身形盘腿而坐,而他的身下,坐着一堆暗红色的东西,那正是五脏中的脾。
面前诡异的情况让姜珏背后冷汗直流,他从未见过如此残忍一面,即便再血夜鬼域里的后厨,与面前相比都要逊色几分。
姜珏的胞姐姜娴自小拜在清平的韩医师门下学习医术,所以姜珏不能免俗的耳濡目染了一些。面前的内脏不用讲是按照五行摆放的,而土又居中宫。
就在姜珏诧异时,以郡守所在的地面以四周为方向开始龟裂起来,那些鲜血见缝就钻,很快的与阵法融合在了一起,直到裂纹到了多如牛毛的程度,地上突然一陷,一阵血光闪过,郡守和那些尸首一瞬间全部没入了血光里。
等到血光渐渐散去时,郡守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木架上的尸首与四周的内脏还在,暗地里无故起了一阵阴风,然后尸首跟着内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一堆白灰,最后散落在了地上。
姜珏心中清楚,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没想到郡守这么着急,竟然带着重伤,连夜把万兽坤舆图送进了血夜城。只怕下次出现时,出来的就不是他一个了。他转过身,对马如是以及青衣道:“现在你们信我说的话了吧。”
二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只是他们现在相信又有什么用呢?血夜城里的鬼魅出世,已经成了不可挽回的事实,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罢了。
想到这里,姜珏有些泄气,掉头正要出去,却见马如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的繁复血槽看着,手还跟着不停比划。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对姜珏道:“天啦,郡守才是真正的夜郎遗族。”
“夜郎遗族?”姜珏听这个称呼已经不止一次了,好奇道:“夜郎倒听说过,只是这里曾经存在的一个小国而已,夜郎遗族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