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双手捂着心口,那里鲜血喷涌而出。她含情脉脉的看着眼前众人,面色由温柔转向凄楚,言语变得低沉,像是哀求:
“你又为什么要走呢?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在这里,心里好空,好空.......”
她幽怨的眼神似乎让人无法拒绝,定力稍差的一名男子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内心里突然漫过一丝哀伤,像是能够感同身受一样,不由得激起了他的保护欲,竟然完全忽略了他们身处如何一个境地。
只见他伸着双手,一步步的往前走去,身边人想要去拉,却被他们一把甩开,就这样一步步的走了到了白衣女子的身边。
白衣女子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眼神里是无尽爱意在蔓延,像是看着自己的情郎,然后一指一指的往下,直到他的后背,就在那顷刻间,她的五指一张,噗嗤一声插进了他的后背,然后从里面掏出一颗兀自跳动的心来。
她把它托在那名男子的眼前,另一只手抱着他的头,用脸在他的头上轻轻的蹭过。嘴里说着情话:
“把你的心,交给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那名男子看着白衣女子将自己的心放进了她的胸口,嘴角开心的笑着,满足而又带着几分诡异。
场中大多都些是普通人,都是莫名其妙的被引进到这里,哪见过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心里头一时惊惧不已,纷纷朝门口挤去。姜珏也想了想,人多力量大,还是跟着大部队比较好,于是紧随其后。
等到他们跑到门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完全跑错了一个方向,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根本没有门窗,再往四下望去,这四面八方的分明都是连在一起的墙,哪来的出口。
“不,出口在那里...”
一人似乎发现了什么。众人齐齐往他说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他所指的门。看到这里,他们脸色不禁大变,因为他们记得刚刚是往门的方向跑的,白衣女子所在的位置与大门恰好相对,既然门在那边,那么此处就是?
答案显然不言而喻,因为还不待他们喊出声来的时候,一个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就好比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一样在他们的耳朵旁想起:
“我亲爱的郎,你在看什么呢...”
就是这么让人销魂的声音,却让他们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
人逃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离开这个地方,把耳边挥之不去的声音丢在脑后,一转身拼命的往他们看到的出口跑去。
一点点,在近一点点,更近了。他们果然看到了门,门背后仿佛就是人间天堂,就是希望。
他们欢欣着,跳跃着,不顾一切的拉开门,一股脑的挤了出去。
可是就当他们挤出这个门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他们肝胆欲裂。
还是一样的厅堂,还是一样的摆设,里面是一样的人,还有正在他们眼前的白衣女子,此时她嘴角含笑,一挥袖,便像众人的怀中投来。
平常里要是得有这么貌美的女子投怀送抱,秋波频送,不知是多少男人心中求也求不来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却是场中人唯恐避之不及的。
众人做鸟兽散,往东西南北四处跑开的他们,只看见前方就有一处出口,就算试了一次又一次的他们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纷纷朝自己所看到的地方跑去。
当然,这其中只有那白头男子一直俯在几上小憩,他坐在原地,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一切就像是设定好了一般,明明往四处散开的人们,又在下一刻从四面八方跑了回来。
此时姜珏往人群中一看,不知道何时,人群之中又少了几人。正在姜珏想着他们去哪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吧嗒...吧嗒...”的雨滴声,众人正打算看是怎么回事,突然头顶上一暗,明显有东西砸下来,他们纷纷散开。
“碰”的一声,砸下来的是一团莫名其妙的东西,众人凑进去点一看,那分明就是一团碎肉,而细看里面细碎的布料,分明就是刚刚消失的人其中之一。
他们满以为此人都化作了碎肉,断然没有了活路,谁料就在他们靠近得时候,那团肉动了,一张体无完肤的脸,从里面冒了出来,此时正在盯着他们,嘴角一抽一抽,像是因为痛苦而导致的痉挛,又像是看猎物一样的冷笑。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眼尖,啊的一声尖叫,只见他头上青筋直冒,双目通红,眼珠直接凸了出来,然后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吓死在地。
众人顺着他的眼睛望去,只见半空中,正悬着几具尸体,耸拉着身子,关节异常的挂在房梁间,鲜血从他们的身上淌下来,一点点的滴在了地上,吧嗒....
原来这就是耳边雨声的由来。
此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他们眼里四面八方都有出口,可是纵使他们怎么跑,下一刻又会回到原地。更主要的是,还有可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跑着跑着不见了......
若说惶恐就像是水,那么他们就是一群溺水的人。
就在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后面那个凄楚的女声逐渐变得凄厉,堂中的焰火无风自动,而白衣女子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缘故,竟然渐渐转红,面色愈加的苍白凶戾。
“你不要我了,你要离开我了对不对...不对...对?”
这个凄厉的哭声在堂中来回激荡,让人神魂不守。
以姜珏他们为首的人自发的聚在一起,只有黎木,虽然还在因为方才为人迷了神志而愤怒,作为傩杀门虎豹狼豺中的第四位,向来都是以凶残著称,恨不得将对方抓来养成自己的鬼奴。
但是本来就能通灵驭鬼的他心里更加清楚,眼前的女鬼绝对来头不简单,没有七成的把握,黎木是不会断然出手的。
可是姜珏不是黎木,他有他的价值观,更主要的,看见眼前的一幕幕愈加的确信自己的父亲七魄被拘走,跟眼前的女鬼是逃不了干系的。
唯独堂中那名白头男子,眼睛微眯,在这生死关头居然打起了盹。
姜珏对这名男子好奇得紧;黎木他们也不知这名男子是敌是友,心下不断的利弊权衡;当然,还有那白衣女子,准确的来讲应该是红衣女鬼,对她来说,她也有她忌惮的东西,她从来没见人喝过她的尸血酒居然能丝毫不受影响,只坐在原地默默的打盹。
只是忌惮归忌惮,并不代表怕他,此时堂中的烛火一一灭去,唯独四周挂着的大红大灯笼颜色渐渐褪了下来,变成了白色。白色的灯笼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时不时的映照出红色的身影,还有黑暗隐隐约约的其余鬼魅。
姜珏默默祭起法诀,让阴气布在了双眼。这时候,一切又变得可见了起来,红黄相间的是充盈的阳气,那是生人,青幽几不可见的那就是别的。姜珏心里分辨得清楚,然后手中一挺木剑,另只手攥着一把糯米,就这样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桃木剑还是可行的,对付这种邪祟它比姜珏说知道的任何金铁利器都要来的管用。
姜珏左支右挡,前突侧进,有时候抵挡不住了,就抓起一把糯米撒将出去,虽说不能做到伤敌,但是逼退个一小步还是可以的。若不是之前有备而来,姜珏哪能如此得心应手,此时他不由庆幸自己小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喜欢听志怪的故事的小爱好来了。
姜珏虽然能有所作为,可是旁人未必有,身边一声声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只是一刻钟不到,姜珏已经能感受到身边的少了好几人,这边的黎木也是且战且退并没有全力施为。更主要的是,在这黑暗中,姜珏根本不知道红衣女鬼身处何方。
就在这一愣神间,脑后破空之声骤起,姜珏转身一格,木剑被一刀两段,紧接着钻心的疼痛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脑仁,他受伤了。
姜珏急忙推开对方,通过法诀加持的眼睛看去,他分明的看到对方是人。不待姜珏多想,对方攻势不停,又是欺身而上,一个阴冷而又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虽然音色变得诡异飘忽,但是语气姜珏听得出来,这就是那红衣女鬼。
原来他此时已经附身在了一人身上。姜珏抽出背后“狼牙”,心里踌蹴不定,对方如此凶狠,所过之处,刀刀取人性命。他若是拼全力相博,又怕伤及主人性命,可是依照现在情况,他只做防守步步后退的话,也迟早会命丧对方刀下。
黎木来到清平就是为了调查黎雄的踪迹。他并不是有多在乎黎雄的死活,更主要的是当初黎雄给傩杀门回消息说,此处有异宝出现,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黎木接手此事已经有了一年多,这回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岂能让姜珏横尸在此。他那边虽然对旁人不管不顾,一心自保,如今看见姜珏蒙难,也不得不出手相救。
黑暗中黎木的动作突然一下子变得轻灵翩跹,看似温温吞吞,可就偏偏总会在恰好的时机出现在恰好的点上,他心里颂唱着歌诀,应该是通神的窍法。只见他身上蓝焰腾腾,双手搭在地上轻轻一跃,像一只的野兽。
在姜珏的眼中,他虽然不及黎雄当初刚猛迅捷,却比黎雄多出几分轻灵,双手做爪,直接拍在女鬼附身的男子身上。然后双脚蹬在紧跟而来的女鬼身上,把她远远蹬开的同时借力一跃,轻轻的跳了回来,手脚着地落在姜珏身边,对着女鬼所在的方向龇牙咧嘴。
刚刚梨木在她身上那么一蹬,看似平淡无奇,却蹬得她神魂不守,女鬼哪管他是谁,心里头格外的愤怒,猛的往空中一跃,飞身扑来。梨木不闪不避,腿一曲,揉身而上。
梨木与她斗了不下三十个来回。女鬼附在人身上有所限制,并未占得太大的便宜。而梨木也好不到哪去,此时也是气喘吁吁,身上的蓝焰渐渐淡去。此时的他已经萌生了退意,方才救姜珏,无非是想从他口中问出黎雄的消息,他本就无意与女鬼做生死搏斗。
可是红衣女鬼这边那管他三七二十一,半空中一具尸体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眼看是不活了。细细看去,那不是女鬼附身的人又是谁?
而那女鬼就这样生生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