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锦和布庄死了绣娘的消息传的异常快,短短半日便已在整个黎阳城弥漫开来。其内容也是经过多口,传的越来越玄乎,有说孙姑暴虐开罪了阎王的,有说是早年间被孙姑害死的绣娘回来寻仇的,更有甚者说孙姑是阴间的恶鬼,化作人形,吕方和就是靠养恶鬼才让锦和布庄的生意红火起来的。
各路说法都有鼻子有眼,传的神乎其神,爱话事儿的茶馆可是乐开了花,听说几个茶馆的顺风耳正在戏说锦和刚发生的大事,许多人都马不停蹄的赶着前去听热闹。
这其中恶鬼论是传的最广的,许多在锦和布庄订购布匹或置办衣裳的人家听到风声,纷纷赶去要求退钱,谁愿意穿着阴怨之气深重的衣裳给自己找倒霉呢,更极端一点的人直接将在锦和订制的衣裳搜罗出来当着佛祖的面全给烧了。
锦和的前堂里被闻风赶来的商客们闹翻了天,小厮们越是阻挠着将他们赶出大门,他们越是闹的厉害,扬言纷纷要带上自家家卫来砸了锦和,赵掌柜一人实在是顶不住,只得请婼姑前来帮忙。
直到夜色降下,前来闹事的商客才在赵掌柜与婼姑的安抚中暂且平息下来,纷纷散去,大部分老商客也都同意等着吕方和回来商谈赔偿一事。
前堂已是乱成一片,后院的白芳也没省心,她将乐溪二人盖过的被褥,穿过的衣裳,用过的发饰梳子通通扔到了院子里,嘴里还一个劲的碎骂着,“区区一个农妇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虽说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名门出生,但至少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绣户人家的女儿,吕逸连她都不曾正眼瞧过,这乐溪又算个什么东西,越想越气,一边扔着东西一边大声嚷嚷起来,“扫把星,锦和变成这样都怨你们,滚出绣院,晦气的死人,滚!”
白芳快步过去抓住乐溪纤细的手臂就用力将她往外拉拽,“贱人,扫把星,狐媚子!”
“放开我,你快放开。”乐溪用力挣扎着,试图甩开了白芳紧紧抓住的手。
白芳顺手一巴掌实实的扇在了乐溪的脸上,“狐媚东西,等老主公回来,我一定会把你的丑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他。”
乐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矢口否认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假装不知道也无所谓,只要老主公明白就可以了,小贱人。”
徐莲抱着手臂倚靠在门边,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了之前当着吕逸的面对乐溪施以的同情眼神,只是幸灾乐祸的笑看着,“乐溪妹妹,看在我们同在一个绣院的份上,徐姐姐给你出个主意,既保全了你妹妹尸身能有个安葬之所,又保全了少公子不会因为你而被老主公责罚。”
“我不知道你们在指什么?”
徐莲慢步向跌坐在地上一副受了极大委屈模样的乐溪走去,“你懂,你心里很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乐溪妹妹,你只要向许大人承认,这毒是你下的,这一切就全太平了。”
“你们!是你们下的毒?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莲伪笑着假情假意的相劝道:“我们可不敢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姐姐我只是为了你好,你可想想,孙姑是少公子至亲之人,你不过也就是个外人而已,你若去顶替了孙姑吃牢狱之苦,少公子当然会铭记于心,一辈子都记得你,你死了比活着在他心里会更有分量,你若肯承认,徐姐姐向你保证,我们谁也不会把你勾引少公子的事情告诉给老主公,反而会向老主公请求好好安葬了霍宁。”
“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我们没别的想法,只是想帮一帮陷入困境的孙姑,好让她也记得咱们的好。你也看见了,要想在这个绣院里平平安安的,就得顺势而行。”
“我死也不会承认我没做过的事情。”
徐莲捂嘴轻笑,“左右都是死,为何你不让自己死的更有价值一些?这样每年还有人记得会在你的忌日替你少些纸钱。”
“逸公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乐溪咬着嘴唇坚持道。
白芳上前反手又是一耳光响亮亮的打在了她的脸上,“少公子一向温柔待人,现在却总是对我厉声厉色,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从中挑唆。”
“白芳,我从未真正得罪过你,相反更是处处谦让于你,你为何屡屡与我做对?”生平第一次被人扇了耳光,乐溪委屈的哭喊着。
“处处谦让于我,哈,真是可笑!你还真把自己当这锦和的少夫人了?不自量力的贱女人。”
徐莲收起了一直伪笑的脸,表情狰狞的有些可怕,“徐姐姐我好说话,你白姐姐可是个性子急的人。乐溪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们说这些是打算知会你这件事,可不是来与你商量的。”
“逸公子他会保护我的。”说起来,现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还能信吕逸几分。
“你还在做这样的白日梦,这么快你就忘了,你妹妹霍宁要死的时候,少公子可并没有站在你这边。我都说过了,你只是个外人,一个不起眼的小绣娘,一辈子的下人,永世的贱奴,你永远也踏不进吕家的大门。”
乐溪捂着耳朵哭着嘶喊起来,“不是你们说的这样,不是的。”
“少公子回来了!少公子回来了!”
院子里传来了激动的呼声,白芳没有半分犹豫立即丢下她们二人扭头就冲了出去。
“你就在这里想想我说的话,好好做准备吧,明日一早就跟我去京兆尹府。”说完,徐莲随即也快步追赶上白芳一同前去迎接吕逸。
乐溪委屈的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彻底的放声痛哭起来,“宁儿,我该怎么办啊?”
片刻,床上传来了虚弱的说话声,“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咳咳...”
一阵微风从漆黑的门外轻轻吹了进来,乐溪的哭声逐渐消散,她抱着百分怀疑与惊恐慢慢转过头去,榻上的霍宁眼下乌黑,嘴唇发紫,正侧脸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摇曳的烛火让气氛显得更加恐怖起来,乐溪已然被她吓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嗓子因恐惧而紧收,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