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虚软道:“哎,小宁,扶我去走走吧。”
“是,夫人。”
见左夫人精神状态如此,霍宁也只能一路上安静的扶着左夫人,没敢说话。
许是大好风景让左夫人沉重的心情稍缓了一些,她开口道:“让你看笑话了。”
“这倒没有,只是夫人您身体...”
“你可知我方才为何要阻拦于你?”
霍宁摇了摇头,“霍宁愚笨,不知夫人的意思。”
“整件事里,你要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你不过是一个被她利用的人罢了,至于提到你与许霖的事也只是要你为她证明说辞,而你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冷眼旁观,让他们自己在故事里各圆其说,你不说话,大家在意的也还是他们三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倘若那时你搅和进去了,事情将会变的更复杂。像这种身份卑微的奴仆惹出闲话,过一阵子也就不了了之了,而你不一样。有些事情,一开始能避远些就不要沾染上,一旦牵涉其中,就再难全身而退了。”
“夫人的教诲,霍宁谨记于心。”
“你与许霖情投意合,我打算和左将军同许霖商量一下,你们二人不如早些办了婚事,也免得人家说闲话。”
霍宁一个激灵,突然道:“夫人不可!”
霍宁不假思索的一言辞绝,让左夫人不太明白,“有何不可?人家若拿这事戳你脊梁骨,你以后可还如何嫁人?许霖他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他会娶你的。”
霍宁摇了摇头,“谢夫人美意,只是霍宁认为,如果与许大人真有缘分的话,无论过程多么崎岖,终会因为彼此相爱而走到一起,可现在不是,我不愿因为这件事去逼迫一个男人勉为其难的娶我,更不想被施舍。我相信清者自清,我也认定宁缺毋滥,就算会因此孤独终生,那我也当是落得一个逍遥自在。”
“没想你心性如此之高,真的不会后悔吗?”
“现在正是我事业的上升期,每天都得到处奔波于人际,无暇顾及家中杂务,也做不到一个人妻应该做的,他真要从了将军的话,应了这门婚事,婚后还不得被我给气得半死,本来好心的夫人和将军倒会被我陷入不义之地。”
一直愁容满面的左夫人忽然微微一笑,道:“你这脾性,倒与我当年颇有些相似。”
终于避开敏感话题,霍宁赶紧追问道:“不知霍宁是否有幸可以听一听夫人当年的故事?”
“那我便与你说个一二事?”
霍宁极有兴趣的点头道:“好啊好啊,愿闻其详。”
左夫人开始回想起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时那一段记忆,甜甜的抿嘴一笑便道:“我爹原是镇军大将军,后被帝君封为江城太守,江城是于流纪国西北方向的边城与武舟国相邻。我出身将门之女,沙场上杀敌不比男儿差,只是常年与武舟国的战争非常焦灼,你来我往都没占到多少好处,朝廷便又增派了一个年轻的小将前来助阵。”
“少年左将军?”
想起年少的左攸恒,左夫人忍俊不禁道:“他那时就是个兵呆子。”
“和三王子一样吗?”
左夫人摇了摇头,笑道:“烨儿比他好多了,当初刚来到江城时,只一心钻进兵书里,脾气又倔像头大黄牛似的,还特别看不起我这女子上战场,多次向我爹提议只留我带兵驻守江城,不准出关随大军迎战,怕人家笑话我们流纪国没男人了,要用女人凑数,愣是把我气的拿起佩剑直冲冲的闯进了他的营帐中,毫无女子的矜持,拿剑指着他的鼻子嚷嚷着一定要和他当场比试比试,让他看看女人也可以刀斩恶敌。”
见左夫人顿了顿声,还故意卖关子,急的霍宁连声问道:“后来呢?后来如何?谁赢了?”
左夫人一脸得意的哼声道:“哼,是我输了。”
“啊?”霍宁跟着笑了起来,左夫人也太可爱了,自己输了还这么得意,看她那表情还以为是左将军败阵了呢。
随后她温婉一笑又道,“我不仅输了比试,还输了心。”
霍宁不敢相信的捂着嘴,“诶?夫人详细说说,怎么输了心?”
“那比试中,他不过只用了两成武力,就与我打的不分上下,你要知道我曾多次随父亲上战杀敌,在我手下的战魂不下数千。”
这温婉可人的左夫人,哪里像曾经当过女将的人?杀敌数千?天呐!霍宁在心中高声惊呼,简直就是人不可貌相,难怪左夫人身边服侍的袖禾也有些拳脚功夫在身,敢情一家子都是武艺人,女婿也是个大将军,实在不得了。
左夫人又道:“要是没人喊停,我能和他打上一天,因为他总让着我,所以我就提出认输了,一是在身法剑法上我的确输了一大截,二是他认真的眼神折服了我。那时候想娶我过门的男人数不胜数,但都是些软脚蟹,我根本就看不上眼,但是他不一样,我真的动心了。”
“完全看不出来左将军的过往竟然是这样的。”
左夫人一笑又接着说道:“但是我对他的心意,从未开口提及过一个字,因为我爹是江城太守,攸恒不过是个刚刚封将的毛小子,我爹要与他提此婚事,他根本不敢拒绝。可是这样强压来的婚事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要的是他的心,我认定了这个男人,就算终身不嫁我也愿意一直等到天荒地老。”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伸手握住夫人的手,感慨二人相同的观念,“左夫人长得又美,又能上阵杀敌,还是将门之后,这么优秀的女子世间罕有,左将军再呆笨我想也不会错失这个良缘,现实也证明了确实如此。”
“那你可知让我们彼此真正交心是在什么时候?”
“不知...”
“那一天武舟国出动了十万精兵向江城攻来,而江城所有兵力不过七八万,我爹与攸恒还有十几位干将率兵前去迎战,而我则带领八千弱旅留下来镇守江城。江城城高三丈坚实无比,易守难攻,没有大量攻城器械的支持,他们根本就攻不进来,可不料江城内出了武舟国的内应,从偏门引进了武舟国早已暗备好的一万铁骑,我带着八千人马殊死抵抗,却仍然不敌敌军的勇猛,城中三十六万百姓和剩下不到几百的弱旅全部被俘,其中也包括我,贼将垂涎于我的容貌却奈何忌惮攸恒而不敢贸然行动。攸恒得知江城沦陷,只勉强率了五千兵马匆忙赶回来,贼军概不出门迎战,只是坚守待援,攸恒也故意在城下佯装与贼军谈判僵持,一直熬到夜已入深,攸恒在城中早已埋下的暗部杀手趁机绞杀了守门贼军,大开城门让攸恒的兵马闯入城中,虽然贼军被全歼,但他带回来的兵马也因为鲁莽进城,而兵马大损。当他来到我跟前时,身上插了好多根羽箭,大小刀伤无数,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泡过血水一般,后来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两个月,所受的伤才慢慢恢复过来。”
本来还一心一意听着爱情故事的霍宁,恍然间,她的目光定了定,隐约有些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夫人与她说的第二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