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真的疼死了吧,孙玉芝脸色有些惨白,额间豆大的冷汗蹭蹭往外冒着,现在她的嘴只顾着哭喊着痛,根本没空和她斗嘴。
“找大夫给她看看,诊金算我头上,走吧欣儿。”霍宁也不想多看她,牵着欣儿扭头大步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霍宁越想越觉得,孙玉芝要真的把骨头摔裂了才是好事,养着她都没关系,只要她能在床上安安分分的躺着,不当挑事精,绣院里的事她基本上就能全全做主,要是能这样的话,就算让她经常过去伺候那个老泼妇都行。
“姐姐对不起。”
“傻孩子,什么对不起啊?”
“我又给姐姐惹事了。”
“我就见不得自家的崽被人欺负。也是那个孙泼妇她自找的,遇上我最近心里压抑的很,自己送上门来给我解压,她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欣儿踮起脚,伸手想要摸摸霍宁的脸颊,“姐姐,你的脸...”
“脸怎么了?”霍宁拿手背擦了擦,“嘶...”刚刚打架的时候,还完全没有感觉,现在说着才发现真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感。
“都怪我不好,让姐姐受伤了。”
霍宁随手擦了擦,便毫不在意的又牵起欣儿的手,往西偏小院而去,“我都舍不得打你哪怕一下下,她一个老妖婆竟然还敢拧你的耳朵,我没把她手给剁了都是仁慈。”说着,她还做出了一副要剁人手的凶恶样子。
“快与欣儿回小院去吧,欣儿给姐姐上药。”
“哎呀,欣儿你慢些,又不是什么大事,哪儿那么娇气啊。”
欣儿完全不顾她姐姐那不拘小节的样子,拖着她的手就一个劲的往西偏小院里跑。
被强行按坐在铜镜前。
上一刻还在说‘哎呀,没什么大事儿的’的人,下一刻就开始吼天喊地了,“疼疼疼,欣儿,你轻点儿,别把姐姐我给整破相了,还得靠这张吃饭呢。”
欣儿湿润着双眼,翘起肉嘟嘟的小嘴呼呼的为她伤口上吹着凉风,上药的手又轻又谨慎,“姐姐,欣儿已经很轻了,还会痛吗?”
“唔~你再吹吹。”霍宁将受伤的脸颊又向欣儿面前扬了扬。
欣儿又乖乖的吹了吹那三条被孙玉芝挖出的血痕,“姐姐,这伤是在脸上,可要好生养着,若是留下了疤痕,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知道啦,我方才已经跟少公子说过了,今天晚上就让乐溪搬过来住,我知道你不太待见她,不过她毕竟是我姐姐嘛,就像你是我妹妹一样,自家人闹闹别扭,不要放在心上。”
欣儿不解,放下了手中的药瓶,“姐姐,这完全不一样,她待你,根本不像你待我这般亲。”
“人与人不一样嘛,可能乐溪姐姐比较外冷内热,而我是里外都热。也许大家相处一段时间,感情就会亲密起来了。”
“反正她打过姐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欣儿噘起小嘴,嘟囔着收拾桌上的药瓶子。
“你这小丫头,还挺记仇的。”霍宁玩笑道。
“我听姐姐的便是。”
“欣儿,你可记得给我抓药的郎中?”
“记得。”
“婚宴前一天,大夫为我把了脉,说我余毒早就清除干净了,但是他还在给我抓药。”
欣儿赶紧搬过一只凳子,坐了下来,狐疑道:“那药有问题吗?还是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我是看着他抓的药,也是我亲自熬的呀,没有人再接手过了。”
“那药本身确实没有问题,而且都是大补的药,我身子阴虚,夏日大补反而伤身,再继续喝下去,体内虚火越来越重,就会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病找上我。”
“那咱们不要那破药了。”
“不,药还是继续抓,佯装日日都在喝,我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想害我,先暗中瞧着吧。”
欣儿气呼呼的,肩膀也跟着起伏,“这些人也太可恶了吧。”
“咱们心里清楚就好了。”
“嗯,我听姐姐的。”
“对了,巧姑那家法室可有人守着?”
欣儿摇摇头,道:“我去看过一次,无人看守,只是有一把大锁将门死死锁住了,每天送饭食过去的姐姐都是捂着口鼻,将碗从窗户缝里扔进去的。”
霍宁突然拉着欣儿的手,“我想去见见她。”
欣儿脸色霎变,好像此刻她就身处在那个环境里一般,立马将双手捂着了自己的口鼻道:“姐姐,不去吧!那里恶臭难忍,没人愿意靠近家法室的,更别说去见巧姑姑了,现在连孙姑都不常去了。”
“正是因为去的人少了,我去那里才方便,走吧。”说走就走,也不给欣儿再犹豫的机会。
还未至家法室,一股难闻刺鼻的气味就已经传了出来。
“欣儿,你对这里的描述也太小清新了些吧。”
霍宁紧捏着受到冲击的鼻子,这气味,完全打破了她的心理底线。
“欣儿,赶快把你事先准备好的手绢拿...”霍宁刚开口,转过头去就看到身后的欣儿已将带来的手绢捂住了口鼻。
“小家伙,动作还挺快,快拿一张给我。”
垃圾场味道都没有这么大吧,缺氧加味儿重,霍宁被熏得心神有些恍惚,“里面都没有人给她打扫吗?”
“我问过一些婶婶,她们说没人敢去接近那个家法室,因为孙姑下了命令,除了给她每天送饭以外,她要死要活都不准管,巧姑姑双臂都没有了,大小便能拉在裤子外面已是不容易了,谁还会好心去替她收拾那些呢。”欣儿说到这个,脸色就不太好了,一方面觉得过于恶心,一方面又觉得巧姑可怜。
霍宁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疾步朝着家法室去,走到半路还想偷偷缓口气来的,差点没把她给直接熏晕过去。
这气味太过刺激了,霍宁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七窍之中仅剩下一窍还苟活着,吊住她的意识。
“巧姑。”霍宁在窗口前,轻声唤了唤。
透过窗户朝着里面看去,一眼能够看见的,就是墙角里堆积成山大便,没有稻草铺垫的地方能明显看到尿渍的痕迹,这里简直就是苍蝇的天堂,从屋里缓缓飞了一只出来,它吃的肚子圆鼓鼓的,行动十分缓慢的从霍宁眼前飞走,她目测了一番,那只苍蝇大约能有食指指甲盖那么大一只。
这么脏的地方,是一个人能住得下的吗?好歹猪圈的粪便也有人为它打扫,这里连猪圈都不如,这孙玉芝也太歹毒了些吧。
霍宁紧皱着眉头,又唤了一声,“巧姑。”
窗户下终于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回应声,“谁?”
那是一个命不久矣之人发出的凄凉的哀声,那种悲鸣即使在酷暑也能感到浸骨的寒冷。
“我是霍宁。”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霍宁真怕她就这么没了,正欲再次开口,里面便又传来了她的声音。
“我终于等到你来了。”
霍宁朝窗台边角看去,一个瘦骨嶙峋,蓬头垢面的女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若不是她还在说话,没人会以为她还活着。
巧翠微微动了动身子,稻草上彻底坏掉的饭菜又卷起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你说你在等我?”
“呵...”
这一声笑,她不太明白,在这般处境之下,她为何还会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