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面躺了两天,徐小斌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离开的时候医生嘱咐他要多注意给身体补充营养,切莫大喜大悲,否则很容易导致再次昏迷。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唐叔负责将徐小斌母亲的遗体转移到他生父的家里,并且主张办理一切丧事,对于这位同父亲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长辈,徐小斌心里充满了感激,在这方圆数里之内,但凡是认识唐叔的,都知道他是一个慷慨仗义高风峻节的人,或许这跟他年轻时在部队里面对良好的意志品质的培养有关。
接踵而至的祸事源源不断的在徐家发生,有时候徐小斌会在心里寻思,是不是自己没给被供奉在家里的那位手执莲花头顶宝塔坐在金猪身上的摩利支天菩萨上香,这位具有大自在神通的光明圣母从未念及过他的名号,从而使得诸多灾厄接二连三牵五挂四的发生,如果只是以前的小灾小难倒也罢了,偏偏还是这种人命关天的罹难事迹,这如何不让他感到痛苦?
倘若没有唐叔的热心帮助,十六岁的徐小斌不知道该如何支撑下去。
为了襄助徐家,唐叔特意纠集一些附近的邻里,并且承诺一定会帮助徐小斌顺利度过难关。
对于这位40岁左右有着一身健硕肌肉的男人,徐小斌除了感激涕零铭感五内之外,再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于是冲着眼前这个男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大礼,千恩万谢,尽在这微不足道的一个‘躬’内。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徐家发生这样的不幸,我见犹怜,岂有不帮之理?好了,你也甭想太多,快过去守孝去吧。”唐叔秉节持重道,心里禁不住有些替徐小斌感到担忧,毕竟他才十六岁,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嗯!”
徐小斌素来敬重唐叔的为人,乖乖地朝向礼堂走去。
在守孝的期间,蒋媛曾来过一次,她痛恨父亲犯下的罪孽,可惜这一切都无法改变。
眼下,蒋媛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徐小斌不要因此而嫉恨她,父亲坐牢,她同样也是受害者。
不得不说,蒋媛与徐小斌有着相似的命运,两人在同一天的时间里面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可怜虫,虽然蒋媛的父亲未必会判以枪决,但无期徒刑还是肯定的,如此也就跟没有差不多,但是在蒋媛的心里,有反倒不如无。
因为家里正忙着准备丧事,徐小斌并没有请蒋媛进去歇会儿的打算,只是在外面闲聊了一会儿。
徐小斌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可怜的了,仔细一想面前这个女孩岂不是比他还要可怜,仅仅十四岁的年纪便没了双亲,以后的路或许会很艰难,比他还要艰难。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徐小斌问道。
“我打算去省城投奔我二姨,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我,因为我妈妈当年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跟我们家联系过,直到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才有幸见过她一次,她长得很漂亮,而且家里好像极为富有。”
“很好,你且去吧。”徐小斌神情淡漠道,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嫉恨,但是当听到蒋媛的人生有了着落,还是忍不住替她感到高兴。”
“你呢,有什么打算?”蒋媛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啊?我现在孤苦伶仃,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等安葬罢母亲就返回学校读书,只有在那个地方,我才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徐小斌冷笑道。
“你一定要活下去。”
徐小斌深邃的看了蒋媛一眼,道:“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一定会的!”
蒋媛微笑道:“我相信你。”
对于蒋媛的回答,徐小斌感到有些愕然,忍不住问道:“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你凭什么相信我?”
“感觉!剔除外部事物,纯粹从本体出发来说,当你的感觉是对的时候,那就是对了,如果你觉得错了,那什么东西都是错的。可是,人不能局限在自我之中啊,需要向内看,也需要向外看,平视的同时还需要向上看,人在注意现实的时候,必须要向终极看,而终极才是一切的开始和结束,否则很容易被迷失的。”这一番话高深莫测的话,想不到竟然会从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
“呵!你这话说的太深奥,我不是很理解。”徐小斌觉得莫名奇怪。
“没关系,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对了,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我也不知道,随缘吧!”徐小斌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最好再也不要见面,免得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从而变得难过。
“那你多保重!”
转身之后,蒋媛忍不住回头看了徐小斌一眼,好像有什么话想说,最后却选择了放弃。
看着蒋媛离开时的倩影,徐小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此刻,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深呼一口气,然后回到母亲的灵柩前跪下,心里的难过如同一摊混浊的湖水。
将父母合葬之后,徐小斌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这天,徐小斌来到唐叔的家里,郑重的对这位济弱扶倾的好人说了声“谢谢!”
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唐叔笑着说道:“你也会对人说谢谢,看来真的成长了啊!”
徐小斌冲着唐叔腼腆一笑,成长没成长他不知道,但失去父母对他来说,的确是人生的一大悲剧。
恍然想起在那些星光璀璨的夜晚,父亲坐在藤椅上对他讲述知识的重要性以及对人生当有所规划时的那张慈爱的面孔,徐小斌的心境开始从悲伤逐渐走向悲凉,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他不知道,但残酷的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徐小斌慢慢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心中的惶恐犹如尖锐般的玻璃刺穿心脏,以及对人生无法预知的恐惧。
徐小斌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该如何生存,父母的离世并没有为他留下什么财产,然而生活又处处离不开钱,目前只能指望政府批下来的那笔钱来维持生计,或者便卖一些家具物品,不然就无法完成学业,不能完成学业,就会觉得对不住父母。
这时候,徐小斌终于明白了钱的重要性,依靠政府给予的补助金撑到高考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可是上了大学又该如何维持?
徐小斌有信心能够考上大学,但却没有把握交得起学费,除此之外,还有生活费、学杂费等等,而这一切,通通离不开一个“钱”字。
对于徐小斌的状况,唐叔心里充满了同情,一个十六岁尚且还在读书的孩子从此将要独自和这个世界单打独斗,未免太残酷了些,这还不是他最担忧的,他担心徐小斌无法从悲伤中走出来,从此消极一生,在这样的影响下,试问又该如何走向光明?
没有亲人,没有依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倘若一个人连生存下去的勇气都没有,那么誓必会变得堕落,即使活着,也看不到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