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是一片高高矮矮的坟地。青龙扮作张仪正走着,一个黑影突然从前方坟地中冒了出来。几乎同时,另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围上,截断了青龙去路。
“果然是你!我做鬼都不能放过你!”一个沙哑的声音阴森地喝道。
“哦?为何?”青龙忙问道。
“哈哈,你这个骗子,竟然还装糊涂!就是你,游说诱使无疆王上将越国大军引进了楚军的埋伏圈,害我二人惨败,害死了先王!今日你休想逃走!我二人定要将你开膛破肚,祭奠先王!”
青龙冷冷地打量着此人。“行,动手之前,可否先请教两个问题。你们是谁?我是谁?”
后面一人亮出长剑,逼近青龙背后。“哼,当咱们是傻子?又想欺瞒过关?就让你死个明白!我二人便是越国先王属下大将石曳、司直灵姑同。你,就是那个该死的齐国使者王义。”
“灵姑大人少和他废话,看方才一战,越国定然亡不了。等取下他首级,交付新王将功赎罪!”
二人挥剑前后攻上,直取青龙要害。青龙快剑出手,左右出击,剑速迅捷如电。交手十几招,二人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万没想到不到一个月,此人武艺竟如此突飞猛进、不可思议。二人惊惧地想要逃脱,可左冲右突,竟找不到一线退路,一前一后命丧剑下。
坟地中再次一片死寂。
青龙收起剑,越过村庄,沿着城墙一带继续搜寻一阵,随后朝着会稽以东的山地关隘而去。
前方是进入会稽城东门的一道城墙,城防依山而建,险峻奇崛。虽是后半夜,仍有重兵把守、巡逻。通向关隘的一条僻静小道上,两山夹峙,寒风刺骨,一道冷泉飞雪般洒落。
青龙取出一支骨笛,正要吹响。突然又是两道人影从山坡陡壁上跳了下来。一前一后,挡住了去路。
“王义,你这个罪犯,找得你好辛苦!你跑到天涯海角,墨家也绝不能放过你!”
“哼!发动战事,杀无赦!”
青龙打量着他们,楞了楞。只见两名墨家弟子装束的人利剑出鞘、怒气冲天,正仇恨地瞪着他。青龙只得地放下骨笛,叹了口气。
“二位墨侠,王义又是怎么得罪你们啦?”
二人握牢利剑,逼得更近一点。
“哼!揣着明白装糊涂!狡猾的狐狸,你以为无疆的地下冶炼场能关得住咱们?做梦去吧!楚王挥师北上,已将所有的人放了出来。”
“今日定要逮住你,交付墨家裁决!不然,我墨家一世英名,定要被你亵渎、玷污!”
青龙再次叹口气,再次无奈地拔出剑。“行,来吧,请尽快。”
两名墨家弟子气呼呼,一前一后,就要挥剑攻上。突然,背后的黑暗中,一声爆喝炸雷一般响起。
“田襄、唐姑果!你们这两个混蛋,又欺负我小弟!”
不等青龙出手,只见大奎挥舞着一把大砍刀,怒发冲冠,大叫着冲了过来,扑向田襄、唐姑果,就是一阵乱砍。二人急忙挥剑招架。
“小弟,你别怕!姐夫我罩着你!”
大奎人高力大,猛烈搏击、势不可挡,大砍刀虎虎生风。刹那间刀剑交接、火星飞溅,当啷作响。田襄、唐姑果节节败退,仓促抵挡,十几招下来,竟然手足无措,先后被大奎挑飞了兵刃。
民间的砍刀毕竟粗糙,很快打卷了刃。大奎干脆丢掉砍刀,将二人逼近到山根下,老拳如雨,一阵拳打脚踢。田襄二人就如在冶炼场中一般,再次招架不及,鼻青脸肿。
乘着大奎暴击唐姑果、田襄,青龙挥剑从一旁的山壁上砍下几段柔韧的藤条。
“姐夫,接着,捆上他们。”青龙抛过一段藤条。
“嗯!”
二人一齐动手,将唐姑果、田襄粽子一般,牢牢扎了个结实,扔在山根下。
终于打败对手,干完事。大奎激动地拥抱青龙。
“小弟!终于找到你了,你没有死,可太好了!”
没等青龙回答,大奎继续握住他的手,开始滔滔不绝。
“小弟,姐夫就知道你吉人天相,死不了。那个人带走你的时候,让我来会稽找你。可我来时,会稽已被楚军围住,就一直在外面等。今天越军出城打仗,我就见到一个人很像你,正追着呢,可天太黑,你一会儿晃不见了。我正四处乱找,恰好瞧见这两个坏家伙,我知道他们一直想欺负你,就跟着他们,果然找到你啦!哈哈哈!”
“谢谢!让姐夫费心了。”青龙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大奎后退一步,奇怪疑惑地打量着他。
“喂!小弟,你不是中毒把脑子搞坏了吧?怎么变得像个公子哥,一副文绉绉的傻样。以前咱们多随便,钓鱼喝酒,多好玩呀!”
“啊?”青龙一愕错,楞住了。“哦,是的呀姐夫。”
大奎仍旧不满地皱眉,退后几步,托着腮思考着。“不行,变傻了,有点痴呆……看来那个人的药不行,还是有问题。看来要变回原来的样子,还是得师姐的药才行……”
“什么药?”青龙急忙问道。
大奎忽然亮出白牙,咧嘴一笑,冲他招招手。“想要得到这个药啊,你必须先让我打八个耳光,一个不能少!”
“为什么?”青龙奇道。
大奎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板起了脸。“你小子,装聋作哑不是?你师姐说,因为你不务正业、酷爱赌博,还因为找我老婆借钱未遂,毒打过她一顿!所以,咱们大人有义务教育你、纠正你,所以就让我执行家法,狠狠打你八个耳光,让你从此浪子回头,长点记性。不然,就没得药吃。”
一旁的田襄、唐姑果闻言,惊讶得瞪大眼。
田襄不禁冷笑一声。“哼!王义,你果然六亲不认,是个无良小人。”
“哼!关你屁事!咱们一家人说话呢,你再插嘴,老子打你八十个耳光!”大奎冲过去,踹了田襄一脚。
“算了姐夫。请打吧,尽快。”青龙将大奎拉到一边。
“好,这就开始啦。”大奎往两个手掌中哈哈气。“小弟,大家可是为你好!从此吸取教训,记得要学好,有过必改。”
青龙点点头,无奈地闭上眼。
“啪”、“啪”、“啪”……大奎左右开弓,一丝不苟,力道竟比昨日丹妙的巴掌重了数倍。
“四、五、六……”大奎数着数,认真执行。青龙被打得眼冒金星,头昏眼花,牙根出血。
“还敢打你姐姐不?”大奎严肃地问道。
“不,不敢。”
“还赌博浪费钱不?”
“不,不浪费。”青龙听话地应着。
唐姑果瞧着,惊讶得下巴快掉地上,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好了,活该!使劲打!”
“这叫恶有恶报!”田襄也绷不住笑起来。
“七、八!”大奎总结性地可劲打出最后两下,青龙倒退两步,差点跌倒。大奎赶忙一把扶住他。
“哎,其实姐夫也舍不得打你。快喝,毒伤好全了,从此改掉一切恶习,继续走正道,啊。”大奎从怀里掏出钟离春交给他的小陶瓶,塞到青龙手上。
“谢……谢姐夫教诲。”青龙谢过,将药瓶收好。“小弟歇会儿再喝。”
如此离奇惊人的一幕,唐姑果、田襄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继续乐不可支。“哈哈,王义,你要不要脸?真是丢死人了!”
“等墨家抓到你,也得如法炮制,教诲你一番。”田襄讥笑道。
大奎再次冲到二人面前,生气地抓起地上的湿泥巴,一股脑塞进二人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去你娘的!你们也配?小弟,咱们如何处置这两个坏东西?”
青龙瞧了瞧二人。“姐夫,想不想挣点钱?”
“咋啦?当然想!”大奎开心地瞪大眼。
“墨家正在帮越国守城,姐夫若将这两个奸细送去楚将昭阳的营地,一定能领到价值不菲的赏金。”
大奎快活得直拍手。“哈哈哈,不愧是咱家小弟,想出这么棒的生财之道!行,咱们即刻将这两个王八蛋押过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田襄、唐姑果闻言,气得使劲挣扎、反抗,却无济于事。
青龙笑了笑,尽量模仿张仪,作出随和、亲切的态度。“姐夫最能干了!今晚还得有劳姐夫,请押解他们先去领赏,在会稽西门外等着。小弟另有点事,办完就来会合。”
大奎怀疑地思忖着,再次严肃地打量着他。
“嗯?又是啥事,嬉皮笑脸的?不过嘛……毕竟你也这么大了,想找个相好谈婚论嫁,倒是应该。只是有一点,不许再去赌博!”
青龙赶忙点头,举手发誓。“若再赌博,姐夫尽可家法伺候!”
大奎满意地点点头,拾起一根藤条,操起田襄、唐姑果跌落一旁的铁剑。“记得把解药喝了!好好聊,不许欺负人家姑娘,啊!”
“嗯,嗯。”
二人挥手告别,大奎押着田襄、唐姑果,推推搡搡,沿着小道而去。
见三人终于走远,青龙背靠山石轻松地长出一口气。随后赶紧行动,他快步走到临近城墙的山壁下,再次取出骨笛,放到唇边。几声夜莺、乌鸫的叫声明亮悠长、低徊喑哑,间断地响起。
不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长形影子悄无声息,从林间鬼魅一般地飞腾、滑落,打着旋儿渐渐收敛翅膀,停在青龙头顶的山藤上。竟是一只钩爪锐利,体型雄壮,毛色深褐的鹰鹫。
青龙猛然发力,一跃而起,攀住大鹫。黎明前的暗谷之中,大鹫一声长鸣,展翅高飞。青龙足点绝壁,借大鹫之力,一路飞跃登上高崖。
剑一般高兀锋利的绝顶之巅,夜雾弥漫。大鹫停留片刻,急速俯冲而下,携着青龙静静越过夜色中的城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