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落叶在街道上沙沙飞旋、飘移。天光渐暗,傍晚临近。
苏秦和墨玉走在街道上,身边的店铺陆续打烊,街边的房舍陆续亮起了灯火。苏秦仍在思索。
“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就算你的占卜不灵,也不可能有那样的巧合。”
“大哥,你在哪儿打探到的消息?”
“一家有墨家标记的大宅院,现在想来有点可疑。主人跟我讲禽滑厘在大禹晴川阁。可管家送到门口,却说主人带话说刚才错了,禽滑厘在神农仙架墨家总院。等我回头再要问,管家已关上门。”
“那咱们再去那家探探。”
说探就探。二人穿街过巷,一路寻过去。
白天时的大宅院很快出现在眼前。高墙深院,大门却是紧闭。二人瞧了半晌,半天也不见人开门。
四周的房舍都或明或暗点着灯。苏秦踩着隔壁的夹墙攀到墙头,却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漆黑一片。
“妹子,你在外面等,我进去看看。”
“不,我和你一起进去。若真有问题,外面也不一定安全。”
“好,我进去先把门打开,你就在门边守着。”
墨玉点点头。苏秦翻墙进去,打开了大门,让墨玉守在门口。
惨淡的月光洒在空旷的院落中,正厅门前的布幔在秋风中摇动,诡异冷清,全不像有人住过样子,和白日的景象大相径庭。
苏秦朝着黑魆魆的正厅走去。白日里就在此地见过主人。苏秦继续往里走,却见正厅的一座案几上摆放着一架古琴。四周桌椅上积满了灰尘。
苏秦更加警惕起来,越过此处,向着后院走去。
后面的院落竟然一片荒芜,满地的杂草、落叶、尘土。一只老野猫横穿而过,仍不见一个人。
“蹬蹬噔”一阵脚步声,苏秦警觉地回头,却是墨玉忍不住跑了进来。
“苏大哥,对不住,我一个人害怕。”
正在跑,忽然脚下被草中的什么东西咯了下脚。墨玉好奇地捡起来,不看便罢,一看之下吓得捂住嘴,慌忙扔掉。
苏秦连忙捡起来,却是一只墨家弟子常穿的草鞋,草鞋上沾满了暗红液体,血腥味扑鼻。
“小墨,你赶紧出去。”苏秦急道。
“大哥,我们一起出去。”
苏秦点点头,握着鞋子领着墨玉,疾步退出。
就要走进正厅,却见前方一个黑影子快速一闪,墨玉吓了一跳。
苏秦不禁拔腿紧追。才跑出几步,却见一张大网兜头而下。苏秦迅速拔剑,唰唰挥舞,劈开了大网。
正厅内、屋梁上鬼魅一般,跳出四个蒙面持刀的杀手,刀锋如闪电,直取苏秦。苏秦灵敏地闪身避过,几步退后,护住墨玉。
“小墨,快跑!”
四名杀手再次合围攻上。苏秦挡在正厅的入口,挥剑和他们混战在一处。十几招之后,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苏秦渐渐后退,处于下风,眼看就要不敌。
墨玉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该退还是不该退?张惶之中她忽然看到了什么,跑掉了。
四名杀手武艺高强,疾风暴雨,缠斗不休。苏秦一个不小心绊倒在地,被四人制住,夺下武器。
“你找禽滑厘做什么?什么任务?说!”一个蒙面人揪住苏秦衣领。
苏秦不回答。
“搜他身上。”一名蒙面人下令。
几个蒙面人按住苏秦,正要搜身。忽然,一阵尖锐、高亢的音乐凭空炸响。曲调急促凌厉、暴风骤雨惊雷一般。墨玉奏响了厅中的古琴。一刹间,庭院里尘土、落叶、杂草、四处飞扬……
四个蒙面人顿时惊呆,措手不及,一时被飞舞的沙尘迷住了视线!
苏秦乘机一跃而起,挣脱敌人,带着墨玉飞逃而去。
二人火急火燎,足下生风,使出吃奶的劲窜街过巷,一路飞奔躲闪。一直跑到郊外的树林边,才停下脚步喘口气。
“小墨,你没事吧?”
“没事……看来墨家出问题了。我们得尽快赶到襄阳的墨家分院。可是……会不会墨家分院也出问题了?”
“不管怎样,都得去看看。”
二人歇息片刻,稳住心跳、呼吸,略略改装一番,便小心地再次出发。
墨家分院距离襄阳城尚有一段路程,就坐落在城南的郊外。墨家兼爱世人、严于律己,此处是一处朴素、严整的大型草堂。
草堂前面上书:“墨家襄阳分院”。
此次,苏秦墨玉吸取教训,再不敢贸然行动,躲在草堂一边的角落里观察良久。大门前有墨家弟子守卫,弟子们来往进出,看不出有何异样。
“似乎看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墨玉悄声道。
“咱们再看看。”
又过了一刻,只见一架马车在草堂的门前停下,一个墨者打扮的人从马车上跳下来。
“没错,这位就是墨家的相里勤先生,我以前见过他一面。墨子先生的四大弟子、禽滑厘排第一,柏夫排第二、邓陵第三、相里勤第四。”墨玉道。
“相里先生认识你吗?”
“不认识我,不过,我记得他。”
苏秦点点头。“好,咱们小心为是。”
二人从藏身的土墙后走了出来。苏秦来到草堂前,将墨家信符递给了一位看门的墨家弟子,请求即刻拜见相里勤。
弟子进去不久,很快回复。二人被领进大厅中,一身墨者简朴装束的相里勤正在等着他们。
苏秦上前行礼。“在下洛邑人士王秦,久仰先生大名,深夜打扰,深感抱歉!”
“王士子别客气,请问何事?”相里勤彬彬有礼。
“在下逢家师之命送一份地契给禽滑厘先生,但不知道禽滑先生现在何处?”
“哦,墨家正有弟子快马见禽滑师兄,可代为转交。”
“家师交代,信函定要亲手交给禽滑厘先生。”
“原来如此。最近长江江水泛滥,禽滑师兄正带领一干墨家弟子在江汉龟山大禹晴川城筑坝、救灾。”
苏秦感谢地再次拱手。“墨家和当年大禹王一般,心怀天下众生,在下佩服之至!谢谢先生告知。此外,有一紧急情况告知:墨家襄阳城北一处别院好像出问题了?我们刚刚在那里被杀手伏击!”
苏秦出示染血的草鞋,相里勤接过,又惊讶又气愤。“哦?难道那伙贼人又来啦?感谢告知,本人马上派人处理此事!”
相里勤叫来几名弟子,严肃交代一番,弟子们急忙带刀策马而去。
“不瞒您说,墨家最近要选第二任巨子,有许多以往惩戒过的贼人出来捣乱,让二位受惊了。”相里勤面对苏秦施礼道谢。
“墨家没事就好。”苏秦还礼道。
相里勤招呼弟子接待二人留宿,苏秦连忙辞谢。“相里先生和墨家事物繁忙,我和小弟还有其他事要办,就不叨扰了,告辞。”
告辞答谢之后,苏秦和墨玉走出了墨家分部。
白银一般的月色洒满大地,照耀在屋宇、街衢、草垛、树木之上,反射出一层雪白悦目的霜华。
距离苏秦二人离开已过去半个时辰,夜色更浓,人声渐歇,万籁沉寂。墨家分院的草堂外,钟离春身手空灵、迅捷飘逸,借助树枝的摇曳、足点飞扬的落叶,悄悄地跃上“墨家分院”屋顶上,无声无息,伏在一处屋脊后。
一间内室中,燃着一盏油灯。相里勤面目狰狞,瞪着一名手下。
“那四个失手的废物处理了没有?”
“禀大人,处理干净了。”
相里勤目露凶光。“好,柳下先生已在赶往神农仙架的路上,这两个小子手上的东西一定不简单,不然,他们不会多方询问。”
手下犹豫片刻,有几分胆怯。“大人刚才怎么不出手制住他们?”
相里勤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我们要利用他们的手,把东西名正言顺地交到禽滑厘的手上。”
“大人英明!”属下赞道。“墨子真的在神农山吗?”
“据柳下先生分析,很可能已经死了。墨家秘不发丧,好将这个大摊子顺利地交接到禽滑厘的手里。”
“大人的意思是将那小子手里的东西换掉?”
相里勤阴骘地点点头。“正是。不管是什么,换成我们需要的内容。到时候,柏夫和禽滑厘一起出现,墨家还有谁不服?”
手下一脸喜色。“妙啊大人,在下愿前去大禹晴川……”
相里勤摆摆手。“我亲自去。”
手下恭敬地行礼退下。相里勤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拉了下来,却是柳下跖手下排名第一的杀手头领青龙。青龙打开一个盒子,试着戴上禽滑厘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