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在心里想着各种方案,可考虑到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只能求助外力了,就他本身而言,对父亲是完全无能为力了。
在父亲的交际圈中,王续,续叔倒是不喜欢程婉,可惜他对父亲影响有限,并不能改变父亲的决定。而原本最合适劝说的伯祖父家,却是站在程婉那边的,根本不能用,再者他也不喜欢那一大家子,并不很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好一会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随后悄悄地出了门,找到了他们王氏一族的现任族长。这是他第一次违背父亲的意思,心里到底有些忐忑,可局势如此,他也没有办法。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除了族中长辈外,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相助的人了。
王睿找到族长后,就告诉老族长,他父亲有意几天后娶程婉为妻,可他娘明明还活着,还为祖父守了三年丧,不该被休弃,他希望族长能劝劝父亲。
老族长听了后,脸色很难看,可他也不管,只悄悄地又回了家。心里暗自想着,自己下午就跟着商队离开了,而父亲这些天忙着准备成亲要用的东西,想来一时半会应该发现不了他不在的。而等明天族长来他们家时,他已经走掉了,至少不用第一时间面对暴怒的父亲。
不妙的是,他前脚刚进家门,后脚族长就来了,大郎的脸当场就黑了,这回要被族长给坑死了。可此时他后悔也晚了,倒是王鹏一头雾水地接待上门来的老族长,老族长也绝,让他把所有人包括程婉她们都叫上。等人来齐后,族长才说了钱氏的事,说钱氏不能休,程婉也不能入门,王家不能出触犯国法的事情。
王鹏一听,就知道谁泄露的消息,眼神冷冽地看向王睿,王睿当下偏了偏头,不敢直视父亲。王鹏心中暴怒,想着自己苦心栽培儿子多年,结果呢,儿子有出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外人欺压当老子的,简直是欺人太甚,他气得浑身发抖。
好一会后,王鹏才缓了缓神色,对族长说道:“族长大伯,这是个误会。钱氏不是我的妻子,而是妾室,她当年进门就是有卖身契的。”
其他人都惊呆了,而王睿也不可置信于父亲就这么说了出来,没有给他留下丝毫颜面。这么说,这女人不仅要成为他的继母,更是要成为他的嫡母了,他几乎冷笑出声。族长看了看王睿,又看了看王鹏,随后道:“既然没有问题,那你们的家事我就不管了。”说完,就要从王家离开了。族里的事情很多,王鹏家又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结果还白跑一趟,他立马就不高兴了,谁也不睬地走了。
王鹏对儿子虽然震怒,可眼下,族长更不能得罪,他赶紧殷勤地去送族长出门,当然更不能少了他们家的赔礼。至于儿子,大可回来后,再好好收拾。
离开前,王鹏冷厉地瞪了王睿一眼,可他却意外地看到儿子的神态不是心虚,而是冷沉着张脸,他就知道肯定有哪里不对劲了,只一时也没想明白,只能先把人送走再说。其他人见了,也紧随其后跟在族长他们身后出去了。
父亲一离开,大郎就赶紧进屋拿包袱,又留下早就准备好的书信,就急急跑到商队那去了。暴怒的父亲,他是真没有勇气面对,搞不好会丢掉半条命的。原本他是想着明天他都不在了,父亲只要稍加顾及他的颜面,就不会把卖身契的事说出来,这事也就算了结了,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商队下午就要走的,因为族长的到来,他差点迟到了,这会自是急急赶去的,好在赶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成功登上了船。上船后,他犹自轻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不然他会死得很惨的。
他不知道的是,他能顺利跑掉,还亏得程婉帮着他掩饰了一把。当时,王鹏觉得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像大郎,想去追的,结果程婉硬是说他看错了,大郎在家,根本就没出门。结果就这一会儿工夫,等王鹏再看时,人影就不见了,想着说不定真是看错了,也就没追究。
结果等到王鹏回家,发现大郎真的不在时,再想去追赶大郎,已经来不及了。这下王鹏哪还不明白,他当下就目光凌厉地看向程婉,看得她差点都不会呼吸了,这才不耐烦地打发她出去。对此,程婉更是一声都不敢吭,灰溜溜地走了。
此时,程婉面对他的怒火时,多少也有一丝后悔。程婉刚才帮忙,自然不是因为好心,而是觉得成亲前大郎能自动走掉,实在是个完美的结局,她以后就不用整天看着他碍眼了。
另一边,王鹏等到没人后,这才打开桌上书信,只见信里写着:“爹,我走了,归期不定。我还是接受不了程婉,所以我打算去外面走走看看,见惯世情后,也许就会平静地接受了。如果,如果将来,我还是接受不了,嗯,那就晚点回来,或者将来去外地生活。不管怎么说,我会在下届科考之前回来的。勿寻勿念,不孝子睿敬上。”
“这是在威胁老子呢,逆子,逆子。”王鹏气得把信给撕了,然后又把桌上的杯碗茶碟都砸了,尤不解气,随后更是踹翻了桌子,最后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他在回来的路上,其实已经想明白了,在他曝出钱氏卖身契的事情之后,他怕是必须要娶钱氏了。哪怕只娶一天,到时休了或者和离了,也必须让全族上下都知道他娶了钱氏,甚至还要让钱氏进族谱,这样,以后族人们才不会拿大郎的出身说事。所以程婉的婚事,至少也是先要退掉的,结果这个混蛋小子,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先跑了。
好不容易安慰自己,儿子是为了给他娘抱不平,而不是故意跟自己这个当爹的作对后,哪怕心里还是酸酸的,但到底气平了下来。结果一转头打量这个房间时,他就突然发现,他给儿子屋里摆上的摆件,都被砸得稀巴烂地堆放在墙角了。
当下他又气又愁,气的是他的银子啊,这个败家的死孩子,一下全给摔没了,半点不心疼他这个老子赚钱辛苦,他自己就是再生气,也从来没舍得摔这么贵重的东西,顶多摔摔碟碗出出气。愁的却是,这个小崽子这么不把钱当回事,身上的银钱会不会不够用,将来会不会生活拮据?当初说好的钱,他可一分都还没给呢。再说,他都还没好好嘱咐一些出门的注意事项,结果这死孩子就管自己跑了,真是太欠教训了,想着更是气得直咬牙。
船上的大郎,可不知道他爹都已经开始担心他了,此时,他一边庆幸自己逃得小命,一边也在犯愁,这要是三年后回来,他爹还余怒未消,到时怕是不好捱啊。可随后,又把这事扔到脑后,三年后的事,实在没必要现在就开始发愁。再说,要是三年时间,他爹为了那个女人,还不肯消气,那这个家是真没法呆了,到时,等他考完进士后,估计都不会回来了,这么一想,他整个心情都不好了。
随后,他又想着,过段时间得跟他娘她们传个信,跟他爹传信他不敢,别到时给追来了,可跟他娘她们,倒是不用顾虑太多,毕竟等信件辗转到他爹手上时,他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也算是另类的报平安了。
过了一个府城后,他就不再跟着商队了。他们镇小,商队的事,他爹估计很容易就能打听到,而他现在还不想见到他爹,自然是不能长期跟着这支商队的,只是可惜了当初他爹许诺的五千两银子。好在这些年,他爹陆陆续续地给了他不少银两,加起来也快有上千两了,再加上前段时间,为了给王筱五十两的事,他爹又心虚地给他补了五百两,这些多钱,混个两三年的,倒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说来也是巧了,他刚下了船,就听说当天还有一支商队经过,虽然路线偏差极大,他也不计较,只要离开这片地方就行了。于是,他就跟着商队一路往东走,如今是太平盛世,不管去哪,总不至于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