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野脑海中灵光一闪,如一道闪电划过漆黑一片的夜空,他迅速抓住了重点,豁然偏头,猛然伸手一抓,五指深深嵌入了身侧之人的肉里,大声道:“是你!是你!让我夫人去无声谷的是你!让我扩张地盘的是你!跟漕帮去交涉的也是你!说卢湛会叛变,让我先下手为强的,也是你!陈锦棠!你害得老子好苦!”说到最后,已经如杜鹃泣血,声音里充斥着无以言说的痛苦。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夫人刚从无声谷出来的时候,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见到跟自己一同前来的陈锦棠后,马上充满恐惧的双眼。当时他还以为是他们刚与人厮杀完,浑身带血的缘故,没想到,没想到……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夫人回来不久,就卧床不起,不久就撒手而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是稳操胜券的战斗,却遭到了埋伏,不仅身边的众多老兄弟战死,他自己也受了极重的内伤;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漕帮的郑帮主,总是迟迟不肯见他。
原来,一切都是陈锦棠在背后搞鬼!
龙战野心中的愤恨无以复加,手中愈加用力,只听见骨骼碎裂之声响起。
陈锦棠眉头微皱,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出,龙战野应声而倒。他这才扭头冲倪鹏程道:“老夫如果没料错,那个自称是方兆麟的人,是你们放出来的诱饵!”
啪啪啪——
倪鹏程奖励性地拍了拍手掌,赞道:“不愧是能躲过金吾卫追杀的独行大盗,有手段,也有头脑!”说到这里,头冲旁边一扭,对着一个中等身材,头戴斗笠的黑衣人,意有所指地调侃道,“怎么样?败在他手里,不冤吧?”
“少都统说笑了,属下一直对指挥使大人,敬畏有加!对陛下忠心不二!”黑衣人躬身道,很显然他明白倪鹏程口中的他是谁。他举止也越发恭敬有礼,只是语调平缓无波,声音听起来比较苍老,应该上了些年纪。
倪鹏程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话锋一转,沉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少都统,我也不是不念旧情之人,冲着当年你曾替我挡过一剑的情谊,你在梁州城所做的一切,我虽然不能对上头隐瞒,但是如果我开口了,想必指挥使大人,不会不卖我一个面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目露深意地看着黑衣人。
“但凭少都统吩咐!属下自当誓死效命!”黑衣人再次躬身道。
“杜仲谦?”陈锦棠盯着黑衣人看了半晌,突然出声道,语气里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黑衣人仿佛没听到一般,根本不理他,垂手站在倪鹏程身侧,一副忠心老奴的模样。陈锦棠一见,立刻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眼中露出恍然之色,脑子里仅有的疑团也解决了。
一切都明白了!
他突然笑了,脸上出现了跟龙战野之前,一模一样的表情。他看看黑衣人,又看看一脸戏谑的倪鹏程,再看看倒在一边的龙战野,就这样来回地看,看着看着,突然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极为怪异,如春天的夜晚,在安静的街头巷尾,凄厉呼唤的野猫;又如乱葬岗上,争抢食物的夜枭发出的尖叫,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旁边有黑衣人脚步一动,想要上前制止他,却被倪鹏程抬手制止,他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笑声笑出了眼泪,躬身咳嗽不止。这才冷笑一声,嘴唇一动想要说什么,突然耳朵微动,迅速转头俯下身,伸手揽住唐子昔的头,另外一只手掌抵在她的胸口,内力轻吐。
满头大汗,面色赤红,嘴唇却乌青的唐子昔,在内力的作用下,终于缓了过来,长吐了一口气,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前焦急的面孔一眼,似乎是想笑,但是却头一歪,再无声息。
倪鹏程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内力急催,嘴里焦急地唤道:“小昔!小昔醒醒!小昔!”
“嘿嘿!”陈锦棠突然冷笑着开口道,“不用叫了,不出盏茶时间,这个小姑娘必将七窍流血而死,等着给她收尸吧!”
倪鹏程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掰开唐子昔的嘴,喂了进去,同时内力不绝,助她消化药力。
没多久,唐子昔的呼吸由弱及强,渐渐平缓。
倪鹏程这才手掌一收,再次将她平放好。
闻着微微飘来的一丝清香,陈锦棠精神一振,觉得内息都平稳了不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忍不住问道:“这是朝露夕英丹?”到底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独行大盗,能纵横江湖数十年,自然不是平庸之辈,重伤之下,思维依旧敏捷,迅速抓住了关键,“这个小姑娘跟上官家是什么关系?”他自然不会认为,倪鹏程会有这种珍贵的丹药,虽然他来历不凡,但是这种丹药,可不是有钱有势就能得到的。
朝露夕英丹,江湖上公认的救命灵丹之一。虽然没有起死回生那么夸张,但是不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凭此丹药,就可以捡回一条命。只可惜,一直以来,他都只听过这种丹药的名字,从未得缘一见。他也曾经冒险偷偷潜入上官府邸,想要盗得一枚来做研究,谁知中了陷阱,虽然最后逃脱了,但是也被金吾卫缠上了,不得不隐姓埋名,一直远遁数千里,直到到了这荒凉的西南,才算是摆脱了追捕。
这个小姑娘该是什么身份,才能有资格动用,如此珍贵的丹药去救?
陈锦棠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脑子里飞快地捋着思路。
只可惜,信息的不对等,让这个聪明绝顶的独行大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唐大小姐的真实身份!毕竟,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在江湖上耀武扬威的角色罢了。并不是金吾卫,真的抓不住他,而是在追捕过程中,发现了他更大的利用价值,留他一条命罢了。
倪鹏程铁青着脸走到他跟前,一把扣住陈锦棠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陈锦棠被他掐得双眼翻白,喉咙里‘咯咯’作响。
只听倪鹏程一字一句地道:“真当我不会杀你?”
陈锦棠的眼珠渐渐凸出,连舌头也渐渐伸了出来,哪里还能回答他。
倪鹏程这才手一松,将他扔在了地上,冷冷地看着大张着嘴,拼命喘息的陈锦棠,面无表情地道:“去告诉卢湛,我改变主意了,这两个人,非死不可!”
“是!”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去。
刚缓过来的陈锦棠听到这话,吐出刚咳出来的一口鲜血,惨笑道:“老夫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只不过,那个小姑娘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她这一辈子,都会落下顽疾,终身都休想痊愈。”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倪鹏程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负手淡淡地道。
陈锦棠正待说话,却呼吸一滞,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满脸痛苦之色。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居然看着倪鹏程笑了,喘息着道:“只要她情绪一激动,就会呼吸困难,心脏也会如针扎一般的刺痛,几个呼吸之间,就会进入假死状态。虽然很快就会苏醒,但是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初始当然不至于致命,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每假死过去一次,身体就会衰弱一点。到最后,就算是再多的朝露夕英丹,怕也是难续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