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极渊,号称三不管的地带,没有各种律法制度的束缚,也没有所谓的君主臣子之说,三位阴间顶尖的存在连一个象征性的驻扎点都没有留,给予了这里的人极大的自主跟自由。
但是自由,在某些时候也是混乱的代名词,尤其是最近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群维持秩序的黑甲兵之后,几乎每天都上演着杀与被杀的戏码。
虽说在这里死人的事并不少见,但是像这样不问缘由地乱打乱杀还是头一遭。毕竟会来这里的大部分还是想多活一些日子,是以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非有重要的事坚决不出门。
于是乎,本来热闹繁华的一座城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清,偶尔遇上一两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想要找个人问个话都难。
在再一次被人不耐烦地拒绝之后,唐子昔有些无奈地走到写着‘临渊客栈’的石碑旁坐下。不是她不想进去,而是这家客栈早就大门紧闭,她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人应,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还有没有人。
左右无事,她干脆掏出了那个圆环开始研究起来,期望能将它再次激发。
这是之前清漪留给她的,看起来灰蒙蒙的一点都不起眼。起初她也只是拿来照明用,直到她不久前遇见危险之后才发现,这个圆环居然是一个有灵性的宝贝,不仅能自发地形成保护罩,还能带着她瞬移。
可她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只发现圆环的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了一些,除此之外一无所获。她不由苦笑了一下,小心地将圆环藏进了怀里,暂时放弃了让它带自己回去的想法。
不过一想到之前那惊险的一幕她就暗道庆幸,若不是危急关头圆环突然绽放出万道霞光将她瞬移到了这里,她身上怕是多了几十个窟窿眼。
说起来,这都已经是大半日前的事了。
当时,她正专心地在洞壁上摸索,一心想看看那两个胆大包天的人是谁,没曾想周围的洞壁居然会自己移动,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到了一个诡异的牢房之内。
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整间牢房都是用寒冰砌成,数根粗大的寒铁锁链从寒冰中伸出来,牢牢地把一个身形庞大的巨汉困在了角落。
说来也是凑巧,唐子昔出现的位置正好在巨汉的右手边,固定其右手的大拇指的冰锥不知何故断了一截,刚巧顶在了她的后腰处,这才有了之前被利刃制住的感觉。
巨汉不止浑身都被寒铁链锁住,手掌跟脚掌也被长长的冰锥刺穿固定在了地上,看伤口附近厚厚的一层血痂就知道他遭了不少的罪。看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早晚的事。
当时见到这一幕的唐大小姐可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过这都比不上她发现牢房里还有其他人来得吃惊。
就在她认真观察巨汉身上的冰锥时,另一边忽然冒出了一个圆咕隆咚的脑袋,脸上吃惊的神情比她的还要夸张。
“是你!”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都为在这个地方见到对方而吃惊。
对方虽然长高了,声音也粗了不少,白皙的皮肤也被刻意地涂抹成了黑褐色,但是唐子昔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少年正是当初在崖地湖边陪了她几日的棠宁,那个嘴上从不饶人的小药童。
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棠宁嗖的一声跳了过来,围着她转了好几个圈,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地道,“唐家丫头!还真的是你。你可以啊,居然在这里都能碰到你。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来的地方,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混进来的?也不怕那些妖魔鬼怪把你生吃了。”
唐子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叫谁丫头片子呢?没礼貌的小屁孩,我可比你大,不说叫一声唐姐姐,称呼一句唐姑娘不过分吧?”说到这里瞥了他一眼,接着道,“再说了,你这小屁孩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棠宁嘿嘿一笑,凑近她笑道:“我跟你可不一样!”说完抬手指了指头顶,道,“这里可不比外间,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灭魂之祸。你别这样瞪着我,这次我还真不是吓唬你……算了,你不告诉我怎么混进来的也成,反正我也打算回去了,就看在他的面子上顺便把你也带出去吧。”说完就要过来拉唐子昔的手。
“不用……”唐子昔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正要开口婉拒,嘴巴忽然被对方捂住了。
只见棠宁一脸的紧张之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低矮的小门,之前他就是从那里钻进来的,右手放在腰间的兵器上,一副随时都会暴起的架势。
唐子昔有些被对方的反应吓着了,当即一动也不敢动。
没多久棠宁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慢慢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他们走过去了。”
“谁走过去了?”唐子昔好奇地问道。
棠宁扭头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道:“专吃小姑娘的恶鬼!”
“又来!”唐子昔翻了一个白眼,对他那张嘴简直无语至极。
那几天他们在山上采药的时候,每次走到一些草深林密的地方或者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棠宁就会用这个吓唬她。只可惜当时的唐大小姐沉浸在家人去世的巨大悲痛之中,对一切妖魔鬼怪的恐吓都无动于衷,倒是白费了棠宁不少心思。
别看这位棠宁的年纪不大,话是真的多,嘴也是真的损,也就是在刁璃跟不熟悉的人面前他才会收敛一些。只要跟他稍微熟一些就能深刻地体会到那种恨不得掐死他的感受。同样话多李渔跟他一比简直就是谦谦君子,除了罗嗦一点还真挑不出其他的毛病。
唐子昔默默地看着蹲在巨汉身边认真检查的少年,心中暗自猜测着他来到此地的目的。
因为之前遇到了那位刁神医的缘故,她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棠宁是她带来的。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棠宁就是刁璃的小跟班,既然刁璃都能到极阴之地,那么棠宁能来这里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有一点她有些想不通,按照她之前的推测,刁璃来极阴之地是为了寻找那位慕容皝,棠宁跟来又是为了什么?若是因为放心不下刁璃偷偷跟来的话,也不至于会跟到这里。当初她可是被那诡异的藤蔓拖进一个地洞才阴差阳错到了这里,距离极阴之地也不知道几百丈深,棠宁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年,武功再怎么高强也不可能深入到这里,因为这片区域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能久待的地方。
她微微眯起双眼,看着眉头紧锁的少年,忽然想起了他那句‘我跟你可不一样’,心中不由浮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看似寻常的姐弟并非普通人,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并非纯粹是为了那个慕容皝。
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虽然她暂时还想不到,但是她有一种预感,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危险悄悄降临了。
一个穿着火红狐裘的艳丽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牢房内,身后还跟两个虎背熊腰的手下。
被杀气腾腾的眼神盯着的唐子昔自然回答不出譬如‘你是何人’,‘奉谁之命’等等之类的问题,几乎没有更多的对话双方便打了起来。
说到底唐大小姐还是实战经验欠缺,空有一身内力却不知如何实战,除了在最开始趁人不备一掌拍飞了其中一个大汉之后,没几招就被另一个逼到了墙角,眼看下一秒就会被斩杀当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之前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的棠宁忽然又冒了出来,将手中的半截冰锥精准无比地插进了大汉的胸膛,成功地解救了危在旦夕的唐大小姐,并顺势一脚将她踢进了那个低矮的小门。
这样一来自然是惹怒了那位艳丽女子,当即娇叱一声舍弃唐子昔亲自朝棠宁扑了过去。
几乎是在唐子昔滑进小门的同时,耳畔咻咻之声连响,无数寒光四射的飞刃朝她激射而去。
她这才知道小门后居然早就集结了无数穿着盔甲的士兵,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小姑娘,你在这里等人吗?”
就在唐子昔胡乱猜测棠宁是不是跟那些人一伙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额头出奇地高,提着一个藤篮,上面用蓝布盖着不知道装了什么。见对方抬头朝自己看来,妇人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才补充道:“那些黑甲兵很快就要来了,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还是赶紧回家吧。”说完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等对方回答转身匆匆朝前走去。
在这里待了大半日的唐子昔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地方,虽说她现在是在城内不是在城外,算是相对安全,不过若是在那些黑甲兵搜查的时候还在外面晃荡,很容易被当成魔族奸细抓起来。所以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走了一段路之后,妇人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回过身看着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女无奈地道:“姑娘,你这样跟着我也不是办法。我真的不能收留你,否则我一家老小都要性命不保。”
唐子昔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一副凄楚无比的可怜模样。
妇人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想收留你,实在是不太方便。”说完掀开藤篮上的蓝布,露出了满满一篮子的植株,直接从中挑出了一株银白色的根茎物塞到了她的手里,“这个给你,拿着它赶紧走吧。晚了被那些黑甲兵遇上就惨了。别再跟着我了!”说完身形一晃,速度瞬间快了数倍。
唐子昔感觉自己只眨了一下眼睛,对方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这下就算她想跟着也不行了,只好收起那副刻意装出的可怜样,左顾右盼地寻找着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