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瞟了一眼不远处打得难分难解的战团,道:“殿下心中若是有什么想喊的话,大可以放声喊出来!”
李昂虽然眼神癫狂,但还留有一丝理智,犹豫道:“要大声喊出来?”
“不错。”小太监缓缓上前,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道,“不成功便成仁,殿下大可放手一搏!”说话间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银针扎进了对方的身体,接着身形迅速后退。
实在是不退不行,此时的高个子太监已经回转身,朝这边疾奔而来。身后那个黑衣人首领紧随其后。
李昂的喉咙里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嘶吼,猛然直起身,用力大吼道:“杀了淑妃,逼李孝退位!”
他这一嗓子远远地传了出去,落在了众侍卫的耳中,落在了黑衣人的耳中,也落在了软轿内的女子耳中。
众人面色各异,黑衣人自然是满脸疑惑,几乎要怀疑自己找错人了;侍卫这边则是一脸的震惊,不知道是该继续捉拿刺客,还是各自逃命。
李昂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他的命运基本上也就走到头了。小太监满意地冲高个子太监抛了个媚眼,咯咯娇笑道:“对不起,你来晚了。”说完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迅即无比地朝竹林飞掠而去。
“保护太子!”
高个子太监匆匆扔下一句便追了上去。他心里也憋了一肚子气,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太子还被人暗算了,要是传了出去,崃山一脉颜面何存。
黑衣人首领没有继续追,反而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犹自自言自语的李昂,将手放进嘴里打了个呼哨,接着朝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黑衣人纷纷丢下对手紧随其后。
那些侍卫一个个垂头丧气,早已没有有了打斗的心思,眼见刺客逃走也没心思去追。跟了这样的主子,也算是他们倒霉了。
唐谦仁也发现了那个行踪鬼祟的太监,不过他还没看到对方的面容,只是觉得那个背影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情况之下的熟悉感让他有些恐慌,眼见黑衣人已经撤退,当即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小太监的身法快若闪电,很快便将追踪的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舍的二人,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嗖的一声钻进了竹林。
高个子太监武功最高,没多久也追了上来,片刻犹豫都没有便进了竹林。没走出多远他便停了下来,只见眼前白雾蒙蒙,竹影晃动,里面似乎潜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唐家这片竹林虽然占地广,但是按照他的速度,照理说应该早就走出去了,可是他走了许久却发现自己始终在原地打转。当即眉头一皱,右掌在翠竹上轻轻一拍,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落在了翠竹的顶端极目四望。
可惜雾气实在太浓,只能勉强看出去两三米远,再远就是白茫茫一片,根本没办法看清楚。
一阵风吹来,整片竹林都开始跟着摇曳。白雾不仅没有因为风的到来变得更稀薄,反而越来越浓了,雾气中甚至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
随着翠竹的晃动,一个木牌突然垂了下来,刚好挡在了高个子太监的必经之路上。他一把将在枝头飘来飘去的木牌扯了下来,看着上面的‘杨芃之灵位’五个大字冷哼一声:“装神弄鬼!”手上微一用力,那块灵位便化作了糜粉。
杨芃正是这位崃山一脉传人,高个子太监的真名。看对方的做法已经直接将他当成了一个死人,一晚上一连被对方戏耍两次,他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就在灵位被他捏碎的一瞬间,一道人影忽地从他身后的白雾中扑出,呼的一掌朝他打来。
杨芃听声辨位,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一般,直接将手中的长剑倒转,看方位对准的正是对方的心脏。
随着‘噗’的一声闷响,长剑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对方的胸膛,只不过位置比预期的略微偏了一些。
反击得如此顺利,杨芃心中顿觉不妙,忙回过头去看被长剑钉在翠竹上的人影,一脸惊愕地道:“怎么是你?”
这个背后偷袭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一同追进竹林的唐谦仁。只不过此刻的唐大公子一脸的青灰色,显然中了剧毒。
杨芃顾不得再去追那个小太监,闪身到了唐谦仁的跟前,掏出随身携带的丹药给他喂了几粒,接着抓住对方的手上将内力输送了过去以便将药力迅速化开,愧疚地道:“唐公子你怎么样?我不是有意的。”
唐谦仁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认出了这位是太子身边的人,轻轻摇头道:“要不是你这一剑,我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僵尸。”
“你见过那个人?”杨芃一听忙不迭问道,“那人在哪里?我去给你拿解药。”
“就在南边的那棵墨竹边。”
杨芃一听扭头就要走,不料手却被唐谦仁死死地抓住了,他不解地回过头。
唐谦仁的表情十分的纠结,就像有什么极难启齿的话想说出来一般。
联想到对方之前的行为,杨芃心中一动,故意将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莫非唐公子对太子隐瞒了什么?”
他这话旨在吓唬对方,根本没想套出什么东西来。没想到唐谦仁听了却一脸的愧疚之色,反而慢慢松开了手。
杨芃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识趣地没有再多问,一语不发地转身就走。
眼见对方的背影渐渐消失,唐谦仁终于挣扎着说出了那句话。
“若是可以的话,请留她一命!”
此时已是亥时,四处皆是静悄悄一片,除了那些歌舞坊跟酒楼,普通人家早就安歇了。唐府的后门虽然在热闹的承恩街,其实大半的范围属于城内相对僻静的柳西街。
别小看这条街道,虽说既没有重兵驻守,平时也仅有几个衙役装模作样的巡视一番便匆匆走人,在洛阳城可是连贼偷都不敢惦记的地方。
因为这里除了有唐家这个护国将军府,还有三朝元老倪太师的太师府,只不过是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区区一条柳西街就居住了两位大秦顶梁柱一般的人物,一般的宵小之辈连靠近都不敢,更别说偷鸡摸狗了。这反倒是造福了这条街的百姓,虽说白日也有口角纷争,但是绝对不会出格,譬如像动手打人这种事情,也只有唐家那位大小姐才干得出来。
两家也极为默契地将自家的势力控制在了半个街区之内,超过自家势力范围的地方一概不理。就算是对面街区有人在杀人放火,也顶多是观望一下,绝对不会越雷池半步。这不仅仅源于两家家长的谨慎,还因为唐明儒跟倪太师在朝堂上处于敌对的两方,连带着下面的人也跟着互不搭理了。
唐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倪家那半条街却毫无动静。不仅没有一个人出来,很多本来亮着灯火的人家干脆直接吹灭了灯,以免惹祸上身。至于前街的那些老百姓,早就被太子带来的人下令留在屋内,否则杀无赦。
试问,谁不爱惜自己脖子上的脑袋?
当然,凡事都有个例外。无论什么地方,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又天生爱凑热闹的倒霉鬼。此时的承恩街上就远远地走来了几个,一个个生得獐头鼠目,猥琐不堪,看他们东倒西歪的模样,多半是灌了不少的黄汤。
其中一个醉眼朦胧地指着大门敞开的唐家后门,道:“怎么又绕回来了?章老四,你到底认不认路?”
被叫做章老四的男子闻言伸长脖子看了半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接着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接着便打起了呼噜。
之前说话那人立马大笑起来,指着他笑道:“刚才是哪个孙子说三斤不倒来着?给老子起来,继续喝。”说完便去拉章老四,谁知到了拉了几下没拉动,自己反倒也一头栽了下去,伏在章老四身上鼾声大起。
剩下的两人嘿嘿笑着对望一眼,其中一个举起手中的酒壶笑道:“他们两个不行,呃,咱们俩,呃,咱们俩进去接着喝!”说完还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另一个重重地点了点头,二人勾肩搭背地进了唐府的后门。
因为唐明儒被急召入宫,唐老夫人放心不下,带着唐夫人一同进宫去找皇太后求救。偌大的唐府之内,能做主的人不是走的走,就是伤的伤,那些丫鬟仆役没了管束,自然是哪里安全躲哪里,倒是便宜了两个酒鬼,一路畅通无阻,居然朝着暮烟湖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暮烟湖边早已是空荡荡一片。除了霁月还守在状如疯魔的太子身边,其他的侍卫太监宫女早就跑光了,显然没人愿意陪着这个太子一起死。
霁月有心想直接打晕太子将他带走,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的太子力气巨大无比,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混乱中反倒被对方打中了一拳,疼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说到底,她虽然武功高,到底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对于处理这类事情实在没有什么经验。
要是换作其他人面对这种情况,管你什么太子不太子,反正没人看见,直接一棍子敲晕了再说。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除了看好太子,就是不时扭头看向竹林,期待着自己的师兄突然从里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