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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大好,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步入晚期的迹象了,虽然说胃癌在癌症里不算厉害的,但怎么说也是恶性的……老人家身子骨不太强,硬上手术台的话,成功率最多达到一半,这还是配合着好几期的化疗放疗的情况下……所以要不要做手术,你们家属好好商议一下再做决定。”医生斟酌着用通俗易懂的话在几人面前说了下情况。
成功率只有一半……
也就是说,如果姥姥做了这个手术,有一半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吗……
江阮面色惨白,紧紧扶住了墙才没倒下。
原本躲得远远的舅母杨萍在听到这番话后,脑中亦闪过了同样的想法,她转了转眼珠子,走上来问:“这么说,医生您的意思,是不建议动手术吗?”
医生看了她一眼,沉吟着点头:“按照以前的案例,像这样的情况我们医院一般是不建议做手术的,因为风险太大,而需要投入的资金却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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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做了呗……”杨萍脱口而出,下一秒又忙换上了沉痛的表情看向姜芬夫妇:“大姐,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成功率不高,还是别让咱妈遭这个罪了,还不如在剩下的时间里好好尽孝呢。”
姜芬看都没看她,声线微颤地对医生道:“那,医生,要是不做手术的话,我妈……还有多少日子……”
“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半年。”
江阮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姜芬身子一晃,咬了咬牙,神情激动:“不行,医生,我要让我妈做手术。”
杨萍嗤笑了一声:“大姐,咱妈都快70了,也活到岁数了,你非要装孝道,让她遭这个罪,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姜芬眼中怒火熊熊,“活到岁数了?人家常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你这个媳妇可真孝顺,70岁,就活到岁数了不必再活了吗?”
她目光扫到一直沉默不语的亲弟弟身上,一字一顿道:“姜华英,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男人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别过头去,嗯了一声。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姜芬笑得惨然,身边的丈夫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也是暗暗叹了口气。
他是女婿,不好插话妻子娘家的事,但心中对这个大事小事都没一点主见的小舅子也十分不以为然。
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妈,被这个空有美貌没有良心的老婆吃得死死的,六亲不认,也是白长到这个岁数了。
“你们不管,我来管。”姜芬咬了咬牙,恨恨道。
“你来管?”杨萍闻言喜笑颜开,“好啊,大姐你愿意管是最好不过了。我们家有三个孩子要管,你们只有阮阮这一个女儿,又是长姐,你来管是最合适不过了。哦,医生,请问医药费大概要多少?”
医生被无缘无故卷入到这场家庭战争中,早就呆不下去,闻言忙道:“手术费加上化疗费,大概要120多万,你们先商量着吧,商量好了再让人找我。”说完便抬步匆匆逃离了现场。
120多万……
姜芬脸色一白。
他们家的主要收入都用来还到下个月正式还清的房贷了,省吃俭用了十几年,也只有二十来万的存款罢了,这可差远了……
杨萍觑着她难看的脸色,笑了笑:“我说,大姐,咱们就都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我的家底都清清楚楚,谁都拿不出来这笔钱,就算拿得出来,为了孩子们的以后也不能这么痛快……”
“我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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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萍愣了愣,回身看到女孩子的脊背渐渐挺得笔直,神情清冷,她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小阮,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江阮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是我说的。我说,这笔钱,我来拿。”
杨萍回过神来,饶有趣味地打量了江阮一圈,笑盈盈地道:“对啊,我都忘了,我们阮阮现在可是明星了,去年暑假片酬都能拿到3万了,120万现在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问题的呀……嗯,这个好。”
“好什么好,江阮,你逞什么强?这么多钱,你怎么拿得出来?”姜芬急声斥道。
江阮的谎言杨乔看不出来,她这个生养了她二十多年的人却是瞧得清清楚楚,真要前途无量赚的盆满钵满会每次她电话打过去她都第一时间接起吗?
她生的女儿她清楚,只要有事做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这样看来,分明就是公司没有给她事情干,没有戏拍,又哪里来的钱呢?
“妈,你相信我,这笔钱我一定可以筹到的。”江阮神色坚定,攥紧了手。
“你……”姜芬还要再说,却被丈夫拦住了。
江柏山面色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低声安慰妻子道:“没事的,就算阮阮筹不到钱,我还可以去问同事借,去向银行贷款,总会有办法的。”
她眼圈一红。
母亲病倒之后,丈夫二话不说就丢下手头的事飞来了D市,为她跑上跑下,现在连亲生的儿子都不想管了,他这个做女婿的倒是一步都没往后退……
她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一眼女儿,只觉得日子能过成这样,真的是她最大的福分了。没有百般顾忌,没有利益驱使,她的家人,全都站在她这一边,哪怕她的坚持在一些人眼里如同负隅顽抗般可笑……
“哎,这样就好了,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姐你们辛苦了,接下来就让华英……和我在这儿照顾着吧,你们帮忙筹钱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阮轻轻打断了:“不必了,舅母,几个表弟表妹还需要你们照顾,你们就先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留下他们夫妻两个,只会让母亲更难受,倒不如成全了她,生得看她假仁假义。
杨萍闻言脸上的笑果然诚挚了几分,假模假样地推辞了两句,才欣欣然地带着丈夫离开。
姜华英故意慢了几步,空气中便飘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谢谢,江阮没看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