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阮揉了揉举话筒举得有些酸痛的肩膀，刚坐下来喝了口水，就看见一个女孩笑嘻嘻地拿着文件夹进来了。
“萱萱。”她笑着向她招手。
“江阮姐，这是导演让我拿过来的最新的剧本。”女孩子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一口纯正的东北话显得整个人虎里虎气，更加可爱。
她笑着接过了剧本，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
她没有固定助理，这个萱萱是剧组给她配的临时助理，才19岁，比她还要小上两岁，所以一般助理挂在嘴边表示尊重的“姐”字，到了她嘴里还真的给了江阮这个独生子女一丝小妹妹的感觉。
盖萱从桌上拿起江阮吃了一半的零食，大马金刀地坐下就往嘴里塞：“千雅姐说你不能吃太多，剩下的就由我消灭吧。”
话音落了好一阵，平时一听到这种挑衅就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的姑娘却没作声，她不由讶然地抬起头。
江阮正低头看着剧本的第一页，神情有些呆愣。
她好奇地凑过头去，一眼就发现了这一页的重头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戳了戳剧本：“这么劲爆的吗？吻戏？”
江阮抬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有什么劲爆的，拍现代戏有吻戏不是挺正常的吗？”
盖萱捂着脑袋往后退了半步，撇了撇嘴：“那你还那副表情？”接着突然坏笑起来，“欸？不会是荧屏初吻吧？”
“不是。”江阮无奈地摇摇头。
事实上，她跟着杨乔拍的第一部现代戏里就有吻戏，那时她紧张不已，抱着侥幸的心理一度想顺水推舟地同意导演借位吻的建议，不过却被杨乔斩钉截铁地驳回了。
“第一场戏就借位，以后是不是演戏都要靠替身和PS了？”她拧着眉呵斥，在一众同事面前没有给她留丝毫的余地。
她羞得面红耳赤，心底却一震。
太过顺遂地签约了工作室，让她一度开始质疑起之前踏实刻苦的学习态度，很多事情都开始投机取巧，借位吻的事情说大也不大，却也足够给她敲醒警钟：演员，可不是一个投机取巧的行业。
所以那时尽管羞涩，却还是努力地投入了表演，如今也演过三部戏了，对于吻戏的看法淡了许多，小女生的那点介怀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这部戏的吻戏却让她犹豫。
对比于直觉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剧情的走向更让她介意。在她对剧情的设想里，男主对女二的感情应该是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的，这个吻戏，太仓促，太不合理了。
“就是觉得，有点不合理。”她合起剧本，捏了捏盖萱的脸，啧啧叹了一声：“你也少吃点吧，还说我。”说完就小跑着躲了出去。
盖萱咬牙切齿地嚼着爆米花，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切，我总有一天会瘦的。”
2
郑新城认真地听完女孩子的想法，思考了一会儿，微微点头：“说的是有点道理，不过，不喜欢这场吻戏不是因为害羞吗？”
“啊？”江阮愣了一下，继而失笑，怎么都这么想？于是很认真地答道：“没有，我以前也演过吻戏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第一次演吻戏才推推阻阻的呢，”郑新城颔首，“你才二十来岁，正是我们这部剧的受众群体，意见很重要，剧本的事，我会和编剧再商量一下，如果有改动，会再通知你的。”
江阮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导演突然来了一句：“就算没取消，也不要因为别人的看法有什么想法，一切以表演为重。”
她愣了愣，隐约觉得导演这一句是在暗指她有所察觉的管陈之间微妙的联系，回过头去看时，郑新城的脸上却仍是那副古井无波不谙世事的模样，半点不像平常人谈起八卦时的促狭神色，不由暗笑自己多心，这番话想来也就是平常的老生常谈罢了。
“谢谢导演提醒了，我会尽力的。”她推门出去，微微松了口气。郑导安排这场吻戏也有她的道理，她解决了心头的疑惑，对这场戏是否存在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3
管晨站在二楼，看着推门出来的脸上露出微笑，手里的剧本弯曲得更加厉害，精心修饰的指甲划过纸张，发出滋滋的刺耳声音。
倩倩心里暗暗为江阮默哀了几声。
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江阮一拿到剧本就往导演那里跑还笑容满面地出来，落在这位主儿的眼里就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铁证，以后怕是少不了受苦咯。
想到这儿心底却是一哂。
倒也不一定呢。
进组前她也同样对她有很大敌意，说要在演戏上作为前辈好好“教导”她一番，可真正有了对手戏，这个出道多年的前辈倒被人吊打，啧啧，可真是丢人。
不过也是那个江阮有能耐，同样的事情落到她这个小角色身上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这般胡思乱想着，那边江阮已经转过了楼梯口，嘴里发出嗯嗯的应答声。
她回过神来，往旁边闪了两步，身边的人果然早就沉不住气了，面色不善地上前两步。
江阮却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拿着手机往旁边走，低声对着电话里道：“嗯……姥姥的病情怎么样了？”声音小吐字却很清晰。
管晨猛地顿住脚。
她进了办公室，过了半分钟，就又小跑着出来，语气恭敬：“管晨姐，你找我有事吗？”
倩倩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场腥风血雨的准备，管晨的嘴角却划开了笑容：“没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有吻戏不要有压力，大大方方地就是了。我跟杨乔是好姐妹，她不在你身边，我就提点你几句。”
“哦，管晨姐放心，我会尽力的。”江阮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寒暄了几句才进去。
等她一进去，管晨的语气就冷了下来：“呵，尽力？”
“她姥姥生病了？生的什么病，你去打听一下。”
倩倩点点头，转身时忍不住搓了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
有点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