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舍,柳常鸣才知此刻已经到了丑时,撞见杜芸娘醒了过来,柳常鸣回想起那木板上的字,不能告诉第三个人。他自知做人要礼信天下,于是祥装起来解手,故意问道:“芸娘,你怎么醒过来了?”
杜芸娘咬了咬嘴唇,淡淡地问道:“你到底去哪里了?”。
柳常鸣自知他刚才出去一事定是瞒不过她,若是直言相告又违背了那人的约定,他故作笑脸地说道:“没什么,今晚的夜色好美啊,出去转转!”
杜芸娘若有所思,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出去了三个时辰,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担心你!”
柳常鸣望了她眼中的泪花,径自走了过来,捂住她的双手,说道:“你对我的一番苦心,我当然知道。”
杜芸娘苦笑道:“你知道?白日里我见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刚才又出去这么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柳常鸣手里一紧,慢慢松开杜芸娘的玉手,心里猜测:难道那封信她已经知道了?我明明已经藏地严严实实,只待找个时机跟她说清楚,没想到这么快便发现了。
杜芸娘适才见他松开自己的手,如今又闭口不言,冷冷道:“你果然有事瞒着我,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了。今夜天色已晚,明日一早我便回去,既然你对我不信任,我也不再对你上心了。”
柳常鸣搔了搔头发,甚是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我并非想回去,是家父令我回去的。”
杜芸娘疑问道:“回去?你爹命你回去广州府?为什么?”
他心里一惊:难道她不知道此事?罢了,反正此事迟早要告诉她的。柳常鸣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说来惭愧,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杜芸娘先前从未听说柳常鸣这段故事,此刻一听,心中自是疑惑不解,问道:“此番出来,你是离家出走?”
柳常鸣继续接着说道:“不错,我爹与张家员外结为亲家,原令我六月十三与那张家小姐成亲。”杜芸娘听到这话,双手纠结,甚是紧张,恐惧顿时生来,怔了怔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与那张姐小姐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老天爷都在撮合你们,看来我才是那个外人,我在此祝你和张家小姐白头偕老!”
柳常鸣知她已经误会,心里暗骂:柳常鸣啊柳常鸣,张家小姐因你而死,如今连你心爱之人都误会你。柳常鸣再看她双眼通红,似乎含有泪花,始终哭不出来,苦笑道:“芸娘,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未等柳常鸣继续说下去,杜芸娘终于哭了出来,说道:“柳哥,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既然你与张家有了婚约,我不想你为了我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只恨相逢恨晚,今生咱俩无缘无分再做夫妻。”说罢,抹了眼泪跑了出去,柳常鸣一惊,出去一看,她已经跑到三丈之外,想追已来不及了。
柳常鸣第二日一大早便听见厅堂动静很大,看见好几个奴仆正抬着那三箱黄金,柳常鸣一惊,问道:“你们可找到那位神医?”其中一仆人长相年老,柳常鸣一见似曾相识,又不知道是谁,只听见他摇摇头,叹道:“柳少侠醒了,这黄金是我们老爷命我们抬回去的,还说什么,打死都不能给那臭小子。”柳常鸣一听“老爷”这两个字,便知道他原来是杜府的管家,中秋之夜见过一面,只是当时他的心思全在杜芸娘身上,至于其他人他倒没有什么印象。心想:这黄金原本就不是我的,他们取走我自然管不着,只是杜大人为何会对我发如此脾气?莫非……
杜府管家抬走黄金之后,柳常鸣脑子里一直想起那管家说的话,心想:这该如何是好,我现在就去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故事芸娘和杜大人,只是昨夜芸娘定是生我的气,又不知道她会不会见我,我几次惹恼杜大人,此时此刻他必定不想见我。不行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芸娘和杜大人见到我。
想到如此,那柳常鸣便沿路奔向杜府,临了几步,看见东边有人吵了起来。只见几个店小二扯着那人的衣服,那衣服满身补丁,背后还有几个破洞,柳常鸣本不想多管闲事,急着赶路,无奈吵闹声愈演愈烈,柳常鸣却心怜那人,跟了过去。
跟进去才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搭救自己的那位神医,只是几日不见他竟变成这副模样,柳常鸣拉了过来,其中一店小二见柳常鸣与他相识,穿着又光鲜,问道:“这位公子难道就是替他还债的,原来他这么说,我还不相信,看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
柳常鸣也是满头雾水,昨天他与杜芸娘等了一天就是为了把这一万两黄金交给他的手中,今日便听见他欠债的消息,若是他昨日拿了这一万两黄金,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就是将这家酒楼买下来都富富有余。那老者见柳常鸣大惑不解,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饮了一口,笑道:“对啊,他就是来替我还债,无论多少银子他都会替我还的。”
柳常鸣抱拳向各位店小二施礼,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位先生对我有恩,区区银两自然不在话下。”那老者暗自得意,对先前那店小二翻了一个白眼,似乎在说:狗眼看人低。
那店小二本是生意之人,推利为首,见柳常鸣替他还债,他自然不与那老者计较,嘴里说道:“好说好说,这位先生欠了我们酒楼十两银子。”那老者一听是十两银子眼睛一亮,冲那店小二瞪了一眼,那店小二后退了几步。那老者心想:我顶天才欠了二两银子,这个店小二真是贪得无厌,这十两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我倒想看看这个傻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那柳常鸣也是一惊,这京城物价当真厉害,刚才我出门未想带银子,何况这次离家一路也花得所剩无几,本以为这位老者欠的只不过几十文钱,也不知他一人是如何欠下这么多银子的。那店小二见柳常鸣犹豫不决,顿时间脸黑了下来,指着柳常鸣说道:“看来你是存心我来了。”柳常鸣取出手中的铁剑举了起来,推给那个店小二面前,那店小二本以为他要动手,后退了几步,未曾想柳常鸣将剑放在他的手中,说道:“这把宝剑我押在你这里,若我些时日,我必定将欠下银两还过你。”那店小二颤颤巍巍地接给那柄铁剑,抽出一见,心里一惊,立马便抛在地上,嘴里骂道:“看来你是成心找麻烦了,这柄铁剑值多少个钱,我看是一文不值,若是你不将那十两银子拿过来,我便打断这个老头的腿。”
柳常鸣接过那柄铁剑,摇摇头到:“你有所不知,这铁剑不值钱,可是你再看看这剑鞘上面镶着一块宝石,这宝石可是价值连城。”那店小二捡起刚刚弃下的剑鞘,拿起一看果然上面镶着一块宝石,晶莹剔透,那店小二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自然立马对柳常鸣恭敬起来,柳常鸣说道:“此剑便押在你这里,若是我未来取,这剑自然归你们的了,这宝石价格远在十两之上,如今我与这位先生饿了。”
那店小二捧着那柄铁剑笑吟吟奔了进去,临走之际冲另外一个店小二眨了眨眼睛,那店小二立马知会,低头哈腰,问道:“客官需要点什么?”
柳常鸣看这客店还有些餐牌,说道:“一碟蚕豆,卤鸭舌、卤牛肉、腌鸡肝各来一斤,再打二斤白酒。”
那店小二记了一下,一声“得嘞”就走开了,那柳常鸣见店小二走开,为那老者倒了一杯茶,抱拳说道:“先生,昨日我们等你一天,你为何迟迟不出现?”
那老者喝了一口茶,立马吐了出来,端起酒葫芦喝了下去,毫不在意地说道:“那只不过是我的一句玩笑话,我也并非贪财之辈,若不是当时看不惯你那师妹,我也不会坐地起价。”
柳常鸣一听到“师妹”这两个字,心中惴惴不安,心想:如今师妹到了哪里,也不知她是否平安。
店小二端了几碟菜上来,那老者夺下白酒,饮了一口,喊道:“今日的酒多了几分劲道,你别客气啊!”柳常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举起一杯酒说道:“多谢先生搭救之恩,在下敬您一杯,无以为报,以后谨供差谴!”
那老者捧起酒坛也不顾柳常鸣手中举起的是杯子,便与他碰了一下,大口饮了下去,说道:“这事不能完全谢我,我只不过受人之托,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就算是你三跪九叩请我,我也不一定会答应!”
柳常鸣脸上一怔,问道:“受人之托?”
那老者笑了笑说道:“不错,那人与你颇有渊源,此番若不是有他出面,我看你的这条胳膊今日就不能端碗了。”
柳常鸣一听到“颇有渊源”这句话时,更是又惊又疑,心想:我从小便在父亲广州府生长,此番离家出走虽说游历无数,但也未曾有过以前认识的朋友。莫非是师傅?师傅曾在广州府教了我三年的功夫,如今也有四五年未见了,早知师傅云游四海,莫非他也来到了这北京城?必定如此,两次暗处相救都是使的武当派指法,看来师傅早已知晓我来到了北京城,但是为何不出来见面?
柳常鸣想到这里,心里又喜又忧,故作肯定,道:“既然先生不愿说,那在下也不敢过问,相信有缘自然可以见到那个人。”
霍先生点了点头,笑道:“今晚亥时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柳常鸣心里一惊,心道:亥时,好熟悉的时间,对了,昨晚那个黑衣人也是让我亥时来等他,莫非昨晚的黑衣人便是师傅?
柳常鸣听到这里,更是大喜,心想:都是我糊涂,连师傅都分不清,只是昨夜他的声音更是清脆,也无中原官腔的音道。何况若真是师傅他又为何不以真脸露身,管他三七二十一,我且今天晚上去瞧瞧。
那老者见柳常鸣满头雾水,哈哈笑了笑,饮干了碗里的酒,再看坛子里已经没有酒了,冲柳常鸣指了指酒坛。柳常鸣立马会意,吩咐店小二再打二斤白酒过来,那老者站了起来,说道:“不必麻烦了,就给我这酒葫芦打满就行了。”
柳常鸣点了点头,那店小二接过那酒葫芦,便走开了。那老者见柳常鸣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胡思乱想了,你今天晚上去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霍先生一看那店小二打好酒过来了,站了起来,抠了一下牙,说道:“今天这饭局吃得勉勉强强,就当是你给我的诊金了,我得回去了,不送!”说罢,拿着酒葫芦离开了,柳常鸣想再挽留已是不能了,吃了几口菜,店小二知他的铁剑还押在这里,自然不怕他赖账,这顿饭银子都没算便让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