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儿做了一梦,那是一个她每天都会重复做的梦。
梦境究竟有多长,就是像一个人,站在一片万物皆白的长廊,周围放映的,曾经的人,曾经的话,曾经的经历。仿佛在虚幻世界中就走过了整个人的一生。
“母亲,不要走,不要走!”麟儿在昏迷中也想抓住那令她安心的手的。
虽然只是短暂一瞬,麟儿也想牢牢地将其抓住。
那张的手给了麟儿温暖的回应。
让麟儿能稍稍安心,不再彷徨无措。
渐渐地,麟儿从母亲离去的悲痛中,苏醒了过来。
睫毛颤抖地微微动了动,麟儿还是感觉眼皮无力,只得睁开一条缝隙。
在微弱的视觉下,麟儿看到眼前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
这个人拿着毛巾,再给自己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
“你醒了?”
这熟悉的声音,麟儿先听闻其声,便能知其人。
“沈星执?”麟儿虚弱的问道。
“你是有多想念我啊,在梦中还抓着我不放。”沈星执语中带笑说道。
“啊?”麟儿强行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发现自己竟死死地攥着沈星执的手。
而沈星执也毫不避讳,也在握着麟儿的手。
麟儿见状,连忙将手抽回,俏脸微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在这?”麟儿没有好气的问道。
“你都这么样子啦,作为好伙伴,我当然得照顾你了。”沈星执回道。
麟儿有些恼怒道:“我这个样子习惯了,不需要......咳咳。”
“行了行了,算我做善事了,不收你银子。”沈星执笑嘻嘻的说道。
“还敢嘴贫!”麟儿刚想伸手,便觉得体内气息翻涌,咳嗽个不停。
“等你伤养好了,我再陪你打个够。看你精神头还挺足,先把药喝了吧,这药我刚煎好。”说罢,沈星执重新洗了毛巾,又将一碗苦味浓郁的汤药端了过来。
沈星执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拿着药勺,舀了一勺热腾腾的汤药。
沈星执放在嘴边吹了两下,便要送到麟儿的唇边。
“放下吧,我自己喝。”麟儿冷冰冰的对沈星执说。
沈星执苦笑道:“你现在这个状态,连捏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拿什么力气去喝药呢?”
麟儿倔强地回道:“那也不用你管,你放下,我一会儿恢复好了就喝。”
沈星执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个药得趁热喝,凉了药效一散,那我就白折腾了。”
沈星执见麟儿还是不答应,便这般说:“行军打仗,谁也不知道下一场仗谁会负伤,若有下一次,躺在床上的换作是我,你在这般伺候我,如何?”
麟儿左思右想,今日他予以我情,日后换做是他,我也这般还回去就是了。
麟儿遂默默地点了下头。
沈星执嘴角轻抿,耸了下肩,自言自语道:“反正都是我占便宜。”麟儿看了一眼沈星执,好奇的问:“你在嘀咕什么呢?”
沈星执只是微笑,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麟儿望着沈星执的眼睛,那平时略带倦意的眸子带着些许关切,他的注意力全在汤药,并未在麟儿的身上。
麟儿自从在外流浪,被当奴隶圈养,已好久没有感觉到这般照顾,她心头不由一暖。
沈星执一只手轻轻地将药勺放在麟儿的唇边,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防止汤药漏下来,滴到麟儿的身上。
“烫么?”沈星执关切的问。
“温度正好。”麟儿回答。
麟儿再看沈星执时,发现沈星执也在看着他。
二人双目相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有些尴尬。
“...哎呀,我没有那么娇气了,感觉气力已经恢复了许多,我直接喝了吧!”麟儿端起碗,三四口,便将碗中的药汤一饮而尽。
“谢谢你了,我已经恢复差不多了,你出去吧。”麟儿语气有些急促的对沈星执讲。
沈星执将空碗端走,身子背对着麟儿说:“好,需要帮助,随时叫我。”
麟儿倚在床头,总感觉忘了什么事。
她总感觉,往日的沈星执并不是这般性子,为何今日这般殷勤,性子如此反常?
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笔直倒下去的身影。
“莫言哥哥......”
“沈星执!你站住!”
沈星执方打开房门,便被麟儿叫住,心料不好,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
沈星执走到床边,故作镇定的问:“怎么了?”
麟儿有些急切又紧张的问道:“钟莫言,他在哪?他怎么样了?”
沈星执心中咯噔一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眼神闪躲,不想与麟儿对视。
“你在结巴什么?他怎么样了?你说啊?”
面对麟儿的不断质问,沈星执剑眉紧皱,眼神闪躲,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麟儿睁着眼眸,冷面如霜,不时点着头说:“你不说是吧,那我现在就出去找他!”
说罢,麟儿便起身,要去寻找沈星执。
沈星执拦她不住,麟儿打开房门,见周围都是府上丫鬟和护院,他们好奇的看着麟儿,不知道眼前穿着素衣的女子要做些什么。
麟儿回身问沈星执:“我们不在兵营?”
沈星执叹了口气说:“这里是将军府,钟莫言在吴大人的寝居处,我现在就带你去吧!”
麟儿没有在意府内丫鬟和护院投来的好奇目光,她心下此刻担心的只是钟莫言。
穿过两个回廊,麟儿见吴大人寝居门口排着许多杂役,他们忙上忙下,从里面不时端出血水和带血的白纱布。
麟儿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切让麟儿心碎了。
此时钟莫言上半身被白纱布团团缠着,下半身泡在药池子里,药池子外,有一名白发长髯,穿着紫衣道袍,袍前绣着太极两仪阴阳图,一副容貌清癯,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老者一双枯糙老手贴在钟莫言的后背,麟儿肉眼所见,钟莫言周身外侧,环绕着一种温润绵长的气波,那气波好似蒸腾的热气,将钟莫言周身的空间,变得扭曲。
不出片刻,那老者收回掌力,将气运回,睁开双眼。
吴魁连忙上前,向那老者问道:“真人,这孩子伤势如何?”
被吴大人唤做真人的老者,皱着白眉,脑门已成“川”字,那老者幽幽道:“这孩子五脏六腑已被大力金刚掌所伤,那掌力霸道异常,换作常人,早已命丧当场。这孩子却能硬接掌力,强运真气,致经脉逆转,五气攻心。老朽已运纯阳无极之功,将这孩子的五脏经脉修复好了。”
“如此,好事啊,真人为何还是满面愁容呢?”吴魁急切的问。
“这孩子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他能挺到现在,除了靠他的毅力,剩下的便用贫道的纯阳真气,为他吊着最后一口气呢。”老者叹了一口气说。
麟儿看着泡在药池子里的钟莫言,不禁潸然泪下。
吴魁见状,走到麟儿旁边对她讲:“麟儿姑娘...”
麟儿擦去眼泪,转头便质问吴魁:“吴大人,擎云关尚有十万精锐,为何让我先锋军死战,而不增援,若是你们及时派兵增援,我的莫言哥哥,也不至于此。”
吴魁听到麟儿这般质问,愁云惨淡,面如死灰,不知该如何回答。
“麟儿,你别闹了。”苏子扶在一侧劝道。
“我闹?你们一个个论武功,哪个不比钟莫言强,为何不帮他?”麟儿冷若冰霜,眼中含泪,质问着擎云关众将。
苏子扶有些羞恼的对麟儿讲:“那鞑靼瓦剌联军,总兵力七万之众,我擎云关守军虽说有精锐十万,可擎云关极为要害,扼蒙古与大明的咽喉,若擎云关失守,蒙古军便可度过阴山,长驱直入,直捣燕京!如此厉害关系,非得我讲这么明白么?”
“我等存在,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擎云关。”
“失一人保一关,总比失一关损一国要好吧!”苏子扶回应道。
吴魁向麟儿解释道:“麟儿姑娘,我等深知钟莫言对你有多重要,钟莫言也是我一手培养的优秀将领,他身负重伤,我也痛心疾首。你眼前的这位,便是武当派重阳子长老,紫阳真人,由他亲自出手为钟莫言疗伤,我相信他会醒过来的。”
麟儿将希望全部寄托于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紫阳真人,麟儿跪在地上对紫阳真人说:“早闻您是这世间的得道高人,求求您,救救他。”
紫阳真人忙将麟儿扶起,并对她讲道:“孩子,请起。请听贫道一言,我武当派自有侠义之心,这孩子独撼其木格,杀败鞑靼军,其人威震漠北,其心为国为民,更是侠者大义,老朽责无旁贷,自当竭力为其医治,绝无保留!”
麟儿哭的梨花带雨,她问:“那他这个样子,就无法醒过来了吗?”
紫阳真人说道:“虽复经脉五脏,但其气海四散,五气攻心,神智便失。若是恢复其神智,便必须有一味,非常重要的药材。”
众人上前皆问:“是什么?”
“七星海棠!”紫阳真人道。
苏子扶惊诧的自语:“七星海棠?莫不是传说中唯一能在天一神水滋养下独活的奇花。”
麟儿得知这个线索,忙对众将说:“我现在就去取,你们告诉我那七星海棠在哪?”
紫阳真人颇为无奈道:“七星海棠是神水宫奇花,一甲子开一株,若求得此药,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麟儿仍坚持道:“只要能救莫言哥哥,无论多难,我都要把这药带回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一试。”
紫阳真人思量了下,见麟儿神色真挚,溢于言表,便言道:“贫道此次下山,带了两位徒弟,二人皆为武当剑宗一脉的年轻翘楚。神水宫位置偏僻神秘,门人弟子不参与江湖纷争,若你单独去寻,定徒耗时间。贫道留下来用纯阳真气,为这孩子续命,俞轻舟留在擎云关帮诸位将军退敌。贫道让子桑嫣然与你一同前往,如何?”
麟儿心下只有钟莫言,未及才发现,那紫阳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叫俞轻舟,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容貌似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身负长剑,好一道家仙风俊美侠。
那女子叫子桑嫣然。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直给人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一双美眸顾盼生姿,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麟儿只感觉,眼前的子桑嫣然笑靥如花,明媚如霞,活脱脱是一位九天下凡的仙女。
“麟儿姑娘,早听闻你的英勇事迹了,这一路上请多多指教。”子桑嫣然笑靥言道。
麟儿被说的俏脸红润,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说道:“哪里,哪里,我只是......麟儿姑娘?”
“我......”
麟儿赶紧下意识地看着自己,发现自己还穿着紧身素衣,婀娜多姿的身材一展无遗,谁看都知道麟儿是女儿身。
麟儿慌乱无措的眼神连忙向吴魁看去。
而吴魁只是摆了摆手道:“你的事,在莫言尚还清醒之时都与我说了。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古有木兰北击柔然,今有麟儿血战鞑靼,留有一番佳话,何乐而不为呢?”
“此番战事,我已做深刻检讨,军中商议,决定组建一支特种作战的翎羽营,这支兵力由你担任统领,还请麟儿姑娘请回七星海棠后,即刻复职!”
麟儿见吴魁并没有责备惩罚,反而组建了新军,由自己担当统领有,一时间悲喜交加,不知所言,只是跪地叩谢。
吴魁扶起麟儿,说道:“军中有你等出类拔萃者,真乃大明之幸。当务之急,还是尽早把药求回,在做细商,若身体无大碍,就尽快出发吧!”
麟儿泣声言道:“多谢大人信任提拔,我定不辜负大人嘱托!”
紫阳真人从袖中取出一枚带着字的腰牌,对子桑嫣然说道:“我武当有一信物,那水母阴姬深居阴宫,不愿面于世人,到了神水宫若是受阻,便将此信物拿出,那神水宫门人自会放行,你与麟儿姑娘二人,在水母阴姬面前,自然也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