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通往怀安的官道上,马蹄飞起一阵尘埃,白影掠过,仿若四蹄踏雪。不多时,便紧随其后两队黑衣劲装之人。
急促的踢踏声中赫然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紧弦之音,数十支羽箭翼带罡风,身染流光,撕开晦涩的夜幕,穿云破月而来,直扑马背上白衣之人。
但见白衣袖口划出优美的弧度,运气易掌间,竟生生将近身的箭支转变了方向,反面咬来,令人目眦欲裂,身后不断有落马之声传来。
无人察觉,你追我赶的局势早已被掌控者带离了官道路线,冲入一片人迹罕至的林嶂中。
雾霭渐有浩渺如烟海之势,似是缓慢渗透,又或是顷刻间变化无穷。其中一队人马赫然止步,然身后另一队却毅然追去,不多时便被浓浓瘴气吞噬。
“堂主,殿下的任务······”
“闭嘴!你们不要命了吗!”前头的领队低喝了声,“恐怕也只有那些不要命的死士敢进苍梧山。长孙引修想来也定活不过今日。我们走!”
《山海奇阑》中曾说:“苍梧之山,西接豫地,东临晋之坤明河,南至苗疆,北抵蛮夷,泱泱九州龙脉之气莫不至此。然奇珍异物虽多,鲜有能破其林瘴者,实乃憾事。”
苍梧山中有一最接近天际之巅——九折崖,崖顶似是天人从峭壁上生生横劈出的一笔险境,在氤氲的穹顶下显出一点清明,却又被九天而下的星光倏然照亮。
此时崖顶的观星台上分明坐着一素衣雪月,墨发及地的女子,星空中的辰光仿若都落入了她无垠的双眸,又化作一抹盈盈流光闪过,擦向她菱形而微张的唇:
“群星纷杂,中宵立顿,戾气经天,光耀紫薇。”
泠泠如珠玉碎却的嗓音却被西南面丛林中惊起的大片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所淹没。
石桌上被吵醒的狐狸翻了个身,雪白的小爪子揉了揉眼,有些迷糊。
拢袖将狐狸温柔抱起,云烟般掠下了悬崖,唯留桌上还未下完的一张残棋。
飞鸟惊起之地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闯入苍梧山的一队人马,此时他们已将那一人一马困至崖边,一阵鞭人肌骨的静谧后便是无数刀光剑影闪烁,似是想切断他所有退路。
但仿佛所有动作都已深其受掌控,微风吹起他墨缎青丝,仿若揽尽天下山水写意之情。
倏然袖中微光一闪,掌中玉笛一现,四周似有波澜涌动,竟生生将周遭的空气扭曲,化为虚影,但凡近身之刀剑,尽数退却。
但见他几个起落间,玉笛轻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瞬间落地之声此起彼伏,而就在此时,临空一支泛着乌黑青光的玄铁重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直袭白袍之人,凌空之人微微一顿,竟向那羽箭迎去,只一瞬,那清华无双的白衣便被生生扯下了悬崖,转眼便失了踪迹。
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一条白绫似从远古的苍穹疾驰而来,揽一帘镜花水月,直奔悬崖而去,仿若有九天玄女将踏空而来,令人禁不住抬头,却听见耳畔昆山玉碎,如鸣佩环,蒙络摇缀,参差披拂,琴音咤起,似怜似叹: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挑,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闻之者,如坠梦中,怅惘不知所以。
崖下昀桑揽住下坠之人的腰,借袖间白绫之力缓缓落地,待将其平放在草地上,袖口微微一动,一直雪白的狐狸探出身来,若有人看见,必定会惊奇,这狐狸额间竟镶了一枚如玉似晶的宝石,莹润而魅惑。
小狐狸兴奋的靠近躺在地上的男人的伤口,刚想舔舐,却被人拉住尾巴提了起来。
“吱吱!”
昀桑皱着眉头看向地上的男人,但见他俊雅似苍山清流,雍容若牡丹盛放,沉静如千雪凝冰,微弱的光亮顺着他挺拔的鼻梁滑下,流连在他凉薄的唇间,即使中箭昏迷,苍白的脸颊亦难掩其高华风姿。
君子如玉,雅致独绝,莫不如此。
能让融宝兴奋的毒,定是奇毒,下毒之人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得逞。
昀桑对于是是谁杀他,为何杀他,以及他的身份无丝毫兴趣,但见他中箭从崖顶坠落之时,心却没来由的一颤,多年的观星占象以让自己习惯了遵从本心而行,于是毫不犹豫出手相救,至于崖顶那些余孽,她以一曲《鹿鸣》将其困入苍梧山幻境,生死由命。
不过如今,这毒便有些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