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煜纾眼中滑过一抹惊艳,拱手道:“久仰贵国国师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惊为天人。”
“殿下谬赞了,容璟不敢当。”入耳是一声冷极雅极的声音,仿若昆仑山巅飘落的玉雪,让人从指间凉到心尖。那是真正的寒意,是不带感情的凉薄,即便是声线清冷俊雅的长孙引修,也未曾让昀桑有如此心惊的感觉。
忍不住抬眸看向他如霜如雪的侧颜,似乎是察觉到了投射在脸上的目光,容璟微微侧脸,眸光与昀桑交汇,仅仅停留了一瞬便滑过,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眼中一样。昀桑收回目光,听见长孙煜珏道:“诸位车马劳顿,还请下榻‘四方馆’稍作休息,稍晚父皇将设宴欢迎各位。”
“如此便有劳陛下了。”语罢,这位太子殿下便先行向前走去,长孙煜珏看向一旁内侍,内侍连忙上前道:“请容奴才为您带路,殿下这边请。”其他人便紧随其后。“这位殿下还真是不客气,把咱们大齐当自家地儿使唤……”吴衿咳嗽了声,眼神严厉地扫过后面跟随的官员们,昀桑微微一笑,不置一词。毕竟是西秦日后的君王,骨子里的倨傲难以掩饰,即便话语权……也许不大。
此时离开宴尚早,由于向来不喜宴会气氛,昀桑便行至御花园中透口气。此时刚过酉时,夕日欲颓,园中葳蕤渐暗,已不适合观景,故并没有什么人在此,见时间快到了,正要移步离去,忽然听到园中似有人说话,像是在劝阻什么:“小殿下,快快下来吧,太危险了,您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奴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回答他的声音格外软糯,惹人怜爱:“李伯伯不用担心笙儿,我拿到了就下去。”
本是不应当多管闲事,但昀桑却忍不住转过了脚步,向园中走去,分花拂柳,转过层层树荫,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尽头是一颗高达二十余尺盘虬卧龙的梧桐,此时离树梢不到三尺处,有一娇小的身影隐于枝叶间,衣摆处金色的丝线昭示着他皇子的身份。此时这位殿下正吃力向前够着一只卡在枝杈间的纸鸢,脚下微颤,似是快要坚持不住了。昀桑见此走了出来,正准备上前施以援手,却见树上的小人儿脚下一脱力向前栽倒,伴随着李准的一声惊呼。
“殿下!”
李准大惊,心中想着自己老命一条死了不足惜,若是小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他的主子。正准备扑上前去以自己的身体替长孙煜笙抵挡,却倏然眼前一阵一晃,鼻尖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檀香气,抬眼间,见到一身姿修长的男子旋身而上,轻而易举接住了下落的人,将之搂在怀中,顺带拿下了纸鸢。
李准一愣,连忙上前道:“多谢大人出手相助,老奴感激不尽!”
“公公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昀桑将小皇子放在地上,他似乎还有些收到了惊吓,仍然软软的依偎在昀桑的怀里,神情懵懂,水润的双瞳有些迷糊地望着昀桑,让人忍不住爱怜。
李准见此有些担忧地望着他,昀桑情不自禁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三指握了握他的手腕,对李准道:“小殿下只是受了些惊吓,稍作休息便可,无需担心。”
闻言,李准松了口气,这才打量起了眼前之人。目下这人,面容极为年轻,最多只能称得上少年,却神采奕奕,湛然若神人,朗朗如日月入怀,濯濯似春月之柳,令人见之不忘,再见他胸前蜜合色流苏,李准大约知道他的身份了,当下道:“多谢苏大人!”
长孙煜笙眨巴着眼睛道:“谢谢……哥哥。”
“不用谢。”看着他浓而长的睫毛,忽闪着,昀桑忍不住微笑,摸着他的头将纸鸢递与他道:“以后这种事情让别人帮你就好了。”
长孙煜笙将纸鸢宝贝地搂在怀中,摸了摸纸鸢的翅膀,抬首对昀桑道:“没有人真心想帮笙儿。”
闻言,昀桑眸中一止,又发觉李准眼神里流露出的怜惜和心疼,便心中有数,蹲下身来,让他能俯视自己,看向他澄澈如练的双眼才道:“那也不要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纸鸢没了可以再买,若是你受了伤,伯伯得多为你担心。”
长孙煜笙看了李准一眼,又看了眼昀桑,还是抱紧了怀里的纸鸢。昀桑帮他将领子和额前抹额扶正,又点了点抹额中间那枚美玉,道:“若是小殿下先不疼惜自己,别人再担心您又有何用?”
长孙煜笙沉默了会,方才糯糯道:“笙儿知道了。”
昀桑屈指抚摸了下他娇嫩的小脸,方才站起身来,对李准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李准躬身行礼道:“大人慢走。”
弯着眉眼,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昀桑对着眼前的小人儿绽开笑容道:“殿下,后会有期。”言讫,转身离去,留下身后长孙煜笙有些呆呆的表情。
看着昀桑消失在小路尽头,李准才对仍然有些呆愣的人儿说:“殿下,以后万万别再做如此危险的事情了!”
“不会了,只是因为这是琝远哥哥亲手给我做的……”
“太子殿下这么疼爱您,也一定不希望您受到任何伤害的!”
长孙煜笙眨了眨眼,告诉李准他知道了,方才牵起他的手慢慢走出御花园。
而李准此时脑海里不禁又浮现起方才少年俊逸绝美的侧脸,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能与昭明太子相媲美的人,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如今果然是年轻人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