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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从此,只要是有休息时间,我必然拉着陈吉五到房子那里看看。每个月份的休息都要去。

偏偏,那个地方所有的人和物都能沉住气。

旧房子还在,偶尔有人进进出出,他们的生活似乎波澜不惊,似乎从前这样,现在和将来也这样,无人能打扰他们的安逸。

开发商的机器车辆一台也没有,尽管,除了那安居的四五家,其他地方,都是残垣断壁。

记得路边干枯的狗尾草在风中簌簌地颤动,那条路,在某场雨后,变得泥泞,干草没有了,路长出了星星点点的草,有一种,还开出了黄色的小花。那四五家偶尔有一家的烟囱冒出袅袅的烟——

从春到夏,从夏到秋,房场一点动工的迹象都没有。

从租房的地方,到房场,那条路是真的被我跑断了。

陈吉五没有耐心陪我一起去了,我自己也要去。

我沉不住气了,给售楼处打电话,开始,售楼小姐还好言安慰:“快了,马上动工。”

后来售楼小姐撒谎撒得累了。干脆地说:“没办法动工,钉子户不走,我们没办法。”

这话说完,我便傻了眼。

一时怀疑是不是被开发商骗了,因为传说,有不少开发商拿了房子预付款溜之大吉。一时又有传说,哪里的钉子户十多年不搬走,国家保障每个公民的权益,开发商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我的房子,我的窝,成了我日里夜里的梦,我盼望得眼巴巴,可是它现在就是海市蜃楼,美好又不真实。

盼房子的人,不只是我,还有更多的人。渐渐的,我们大家聚在一起,越聚越多,最后成立一个临海新城业主群。

大家在群里七嘴八舌,都希望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房子动工的消息,可是谁都没听到那个消息。大家的情绪越来越悲观。

有的说:“我媳妇等着我的房子下来才和我结婚。”

有的说:“我家里人都埋怨我,是我的主意买房子,说我上当了。”

有的人说:“把钱退回来重新买吧,可是房价涨得快,开发商答应给退,可是我的钱我不够买别的房子了。”

一个叫周娜的女孩说:“本来打算新房下来就结婚,看来没法等了,只好先结了。”

周娜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嘴巴薄薄的,人十分爽朗。我第一次见她,她还不是新娘,再见她,她已经快做妈妈了。

日子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每一天都不平静。

时间呢,在焦急的期盼中,已经过去两年了。

越来越多的皱纹爬上我的脸。蒋欣也成了那位样子富态的男士的妻子。

总有点事发生,让你难忘。就如人生中的沧海拾贝。

也许是心情不太好,压力过大,我感觉身体不太好。在陈吉五的劝说下,去检查,支原体感染,需要输液。

“那怎么行,输液一回要好几个时辰,我绝对不会耽误上班的。”我说。

大夫笑笑,劝我:“看你说话这糊涂,没有好的身体,怎么能保证好好上班?”

“那……我吃药!”我说。

“现在不是吃药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你非得趴下,才肯治病么。如果拖时间长了,也许你请假都治不好了!”陈吉五说。

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输液。我算呀算呀,算时间,不想请假,毕竟,经济压力太大。

终于决定,和经理申请每天中午两点到四点休息时间不休息,值班,早上晚上一个小时的班,输液,这样,我累一点,但是不至于耽误上班时间。

把药开好,每天来医院输液不方便,给一个印在墙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那上面写着上门输液。

和那个人电话约好了,每天早早过来。

于是,早晨四点,那个男人就背个戴着“+”的药包来给我输液。

他的人,瘦瘦的高高的黑黑的也是一个赤脚大夫,兼职上门输液。

我问他:“我得打几天药哇?”

他打一个呵欠,看了看我的药说:“消炎药,最多要输十天的,时间太长对身体不好。”

“什么!十天!时间那么长,我怎么受得了?”我着急起来。

他默默地给我输了液,就告辞了。

陈吉五看着在床上的我说:“你睡觉。我在旁边看着你。”

让他起这么早陪我,我也是于心不忍的,可是没有办法,我白天中午还要加班,上班的时间差不多有十一个小时,人又有病,怕熬不住,也只好委屈他了。

一边输液,我一边困得不行,朦朦胧胧要睡去,又惊醒,看看药液,一滴一滴的,静静地滴,再看看陈吉五,他打着呵欠,使劲在睁大眼睛。大约,他怕自己睡着,他站起身,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走,后来拿起笤帚,刷刷地扫地。

我的眼睛有点湿润。幸好,即使天塌下来那么大的事,他也有毅力,有耐心陪着我。

我对他伸伸手,他看见了,赶紧过来,低下头轻轻问我:“怎么了?”

我什么也不说,一只手,找呀找呀,捞到他背在后面的手,紧紧地拉着。我呢,我的嘴从来不对最亲的人说一句“谢谢”的话,可是,我的心充满感激,感动。我知道,我可以安心地睡自己的,他一定会一丝不苟陪在我身边,他一定会用一双眼睛看着我,直到我安安全全地输完液。

也许有人说,夫妻嘛!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在,是应该的,这是小事情呀!

可是如果你是那个需要他,他可以找各种理由不在的人,你就不知道陈吉五的耐心陪伴有多么金贵,有多么难得。如果你面对的人,是你在床上默默流泪,绝望,你活着,只是靠你自己的坚强,而你身边是一个懒惰的冷血的肩膀,需要你的时候,找各种理由说出他的需要是你的义务,他的需要是你应该的付出,而你心灵的需要,你情感上的依赖,他都嫌累,找出各种理由,躲开你,躲在一边玩,看手机呀,写心灵鸡汤呀,给qq空间里某个被丈夫冷落的女人安慰呀……你就知道陈吉五的心,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男人心。

我在这颗最珍贵的男人心的陪伴下,静静地走进梦乡……

这样输液,输了好多天。

“有多少天了?”陈吉五,问那个黑黑的大夫。

黑黑的大夫一算:“算今天,是十五天!”

“呀!最多也就是十五天!去医院验个血,看看,不能再输了。”陈吉五说。

开始,我们的药是从医院里开的,不够,问输液的大夫,大夫说他那里也有同样的药,我们就没有去医院,从他那里拿的药。

如果我们不想着提起输了多少天,他绝对不会告诉你,任由你输下去。多输一天,他就多赚一份钱。不是说所有的大夫都这样,可是这样的私人诊所大夫,昧了良心赚钱的也不是没有。

输液这半个月,上班也把我给够呛。

我们部门的领班是孙心悦和我。中午留在酒店值班是我俩轮流。为了赢得早晨一个小时的时间,每天中午两个小时孙心悦回到寝室去休息,我都在那里值班。

一天,我听见孙心悦对经理说:“我都有半个月时间早晨没上晚班了,累死我了!早晨,我要上一个晚班”

经理说:“是呀!你半个月早晨没上晚班,可是你每天中午两个小时都在休息呀。中午的时间才是又困又累的时间呢!”

有时候,同事之间,尤其是女同事的小心思,小小的自私,小小的贪婪,是十分可爱的,经理一下子看穿了孙心悦的小心思,也用可爱的语气这样对她说。

我呵呵一笑,这呵呵的笑,也有女人特有的酸楚和无奈。

我是一个外貌有着与生俱来的温柔的样子,说话也是轻声漫语的女人,可是从来就是不会耍一些女人的小性子,用一些女人的小伎俩。如果生活中有一些小错误,说话有一些小纰漏,我断乎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我做人做得规规矩矩,刻刻板板,缺乏意趣,缺乏做女人的色彩。

我深知自己的性子,并且为此深深自卑。幸亏,我遇上的,是陈吉五。生活中的我总是被动的。可是他呢,我们走路,他永远是牵着我的手的,我们吃饭,他会是那个看着我吃饭的人,不工作的时候,他总会相陪。

无时不刻他都在,这是我心里最想要的感觉,这种感觉使我知足,使我忘记自卑感,也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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