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现代人，哪怕是古人，也应该明白呼吸对于生命的重要性，异世界当然也一样，可克拉赫这个精灵遗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
亚恩顿时清醒过来，窒息而死这四个字只是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秒，就让他忘掉了所有的疲惫、疼痛，他现在连破口大骂的心情都提不起来。要知道，这也会消耗氧气的！
希维尔包扎完最后一处伤口，在黑暗中察觉到他的异常，轻声问道：“怎么了？”
亚恩颤抖着语气，呼吸都有些粗重，他连忙掩住口鼻，尽可能稳住剧烈的心跳，从嘴里发出一阵颤音：“如果不能呼吸了，你觉得我们会怎样？”
他感觉希维尔似乎是笑了一下，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才听到对方的声音。
“你终于想到了，看样子还不算太笨。”女人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稳，突然问道：“你怕死吗？”
亚恩愣了一下，“当然怕，有谁会不怕。”
“你认真想想再回答，”希维尔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因为救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差点死掉，你真的怕死吗？”
亚恩心里想着：那不是我，那时候我还没穿越过来呢。但这句话他不可能说对方听。
希维尔接着道：“之后你躺了很久才醒来，在和我打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怕死。”
亚恩心里腹诽：那时候我莫名其妙死了，又从地球穿越过来，你这张面瘫脸还要赶我走，我一肚子气，哪会想这些事。
“之后在橡树林里，你帮我打碎了射向我的冰锥，那时候你应该想到自己会死吧？”
希维尔停顿了一下，等着他的回答。
亚恩回忆着：当时是两枚冰锥同时射向他们二人，然后他莫名其妙出手帮对方解围，这件事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如果让他再来一次，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还会这样做，所以他只能说——
“当时完全是下意识的，我根本没考虑过会死，而且你还说我多此一举，害你受伤了。”
希维尔轻笑出声：“之后你和蒙多决斗...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
“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能变出氧气吗？不能我们就死定了！”亚恩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他的呼吸又开始沉重起来，心脏怦怦直跳。
希维尔在心里想了一下氧气是什么意思，然后低声说：“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亚恩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的活动了一下，冰球里的积水一阵哗啦声响，“好吧，你说吧。”
“后来在橡树林空地一战，我要退后，因为这样我们可以活下来，你要往前，但你能保证你会活下来吗？再后来在村庄大门，你明知打不过冰霜哥布林，还要独自面对它，你有怕过死吗？然后我们进入地下城，又遇到了魔法哥布林，当时你有十足把握杀死对方吗？”
她停了一下，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然后是阻挡牛头怪，对方有三十多只，哪怕被其他人杀的只剩十只，你就确信你一定能赢吗？再然后是牛头巨兽，还有刚才的那个精灵，哪个不能杀死你？自从遇到你之后我们冒了多少次险，有哪一次你怕死过？”
亚恩被对方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晕晕乎乎，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怕不怕死这个问题？
他想的有些投入，渐渐地，呼吸声平稳下来，心跳也没刚才那么剧烈了。
他问道：“我还是不明白，这个问题和现在的状况有关系吗？”
“没有。”希维尔很平静的回答，“但和你浪费的空气，或者说...氧气多少有关系。”
“什么？”
“这个冰球是密闭的，空气不能流通，我们两个情绪越稳定，消耗的空气就越少，活的时间就越长，既然那只精灵让我们从这里走，就说明这条地下暗河是有尽头的。”
亚恩一怔，良久，他轻轻笑了出来。
没想到他作为接受过十二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竟然被古人上了一课。对了，这里是异界，希维尔不是古人。
他闭住气，直到忍不住了才小小地吸了一口。不得不说，这种感觉不太好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屏气问道。
“我原来经历过这种情况。”
亚恩直到憋不住的时候，才再次问道：“你为什么会经历这种情况？”他趁着说话的时候，又小小的吸了一口气，对面也传来希维尔的轻微吸气声。
“没有为什么，沙漠里什么都有可能。”
亚恩对此沉默不言。
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冰球内只有偶尔传出的两声微小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人突然在心里骂了一句：fu、ck！
学了这么多年的呼吸法，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竟然会给忘了！
他赶忙敛神运起呼吸法，逐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体内的气也慢慢游走于全身。
很快，他每一次的吸气时间都会变得越来越长，可这条地下暗河仿佛是不见底一般，若不是冰球一直传来的移动感，他甚至都怀疑此时自己正位于无尽深海中。
冰球晃晃荡荡地向前飘浮着，亚恩闭上眼睛，感受着与他相对仅有一米左右的希维尔，他的脑袋慢慢垂下，精神深处的疲惫感再一次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仅剩的意识。
呼吸法自行运转，他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
我们每个人自降临在这世界的那一刻起，都会将两件东西习惯到忽视。
一，光明；二，呼吸。
只有当这两样东西被剥夺的时候，你才会明白它的重要性。
亚恩无疑是明白了。
他从黑暗中睁开眼，全身大汗淋漓，呼吸沉重到让人喘不上气，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他的咽喉，顺便还压在他的胸膛上。他明白，这是氧气不够用了。幸好呼吸法还在运转，让他不至于现在就窒息而死。
“希维尔。”
他叫了一声，结果没人答应。于是便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一个冰冷的身体很快就被他触碰到。
他大吼着：“希维尔！”
寂静无声的黑暗里，仍然没有人回答他。
他伸出手，颤抖着把这具冰凉的肉体搂在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