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一从四楼跑到一楼,全然顾不上一路上异样惊愕的目光,因为她刚才看到一个身穿凤冠霞帔的古装女子。
那一袭红装是凭空出现的,就在她苦恼后颈的凉风时,余光撇见左侧的暗色玻璃窗外突然落下一抹红晕,她转头看过去时,她似乎还对她笑了一下。
那一霎那,江一一的脑中立即闪现,自己儿时反复做的那个梦,竟觉得这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就是梦中的那位新娘。
可是怎么会呢,依着梦里的剧情,梦里的新娘一直都是她自己啊。
她追上去,眼中只有那一身红装霓裳似轻云缥缈,女子偶尔回头看向她,她分明看到凤冠金珠流苏后面的那张脸对自己笑了,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容貌。
追到了一楼大堂宽阔地,眼看,她就要拉住嫁衣的纱飘带了,却不知从哪里闪出来一个阴影,将她跟红衣女子隔挡开来。
去路突然被堵,江一一猛然收住脚步,使得整个人趔趄不稳,她差点摔倒。
是一个男人,她正要开口说话,他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
这个男人的个子非常高,估计在一米九以上,穿着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装,衬衫和领带也是黑色的,更显得他的皮肤白到发光。
江一一只能仰望他,他莞尔一笑时出尘绝世,便是将她从书里看到的那些,形容男子容貌气质的溢美之词都搬出来,也无一能衬托得起。
你是谁?
江一一想问,然而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她的目光往前瞟时,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已经看不见了。
男人看着她不说话,深邃的眸子是看不透的神色。
“你……”她终于憋出一个字时,男人再次做出噤声的动作,且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
“嘘,不要问为什么,以后再看见她,也不要去理会,明白吗?”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入耳酥酥麻麻的,语气也非常温柔。
看到女孩点了点头,他的大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抿唇一笑时仿若繁花飘落一瓣又一瓣。
“乖。”他说,语气何其温柔,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一些。
然而这样的温柔,却让江一一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坠冰窟一般透彻肌骨的冷,一寸一寸地入侵,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窒息的气场。
这个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却觉得好似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他犹如一道耀眼的光芒,让周围的世界都暗淡了。
在他温柔的笑容里,整个世界都荒芜了,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脚下的埋骨之地,乌黑的眸子像是万丈深渊,多看一眼就会坠落其中。
江一一觉得,自己在他眼中,也是这遍地白骨中的一副,只不过恰好被他多看了一眼而已。
她的视线坠入他深邃的眼眸中,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了!
然后,她迷惘了。
我是谁……
她眨了眨眼,大脑一片空白,正想问眼前的男人时,他翩然转身离开了,暗淡的世界又恢复了原有的光明。
她想追上去,但被人拉了回来。
“一一,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顾司皓手上的温度,将她周身裹着的寒气打散,她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看着眼前气息有些急的两个男人,刚抽回心神的她,神志还有些迷糊,她指向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他……他走了。”
“他?谁啊?”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尔后对视了一眼,不禁心中凛然,眼中同时蒙上一层疑虑。
在江一一跑出去之时,两人下意识的反应都以为她是看见熟人了,然而这一路追下来,两人并未看出来她到底是追着谁在跑,要不是她突然停下来,他们根本追不上她!
且她停下来后的反应,也是十分诡异,她似乎是看见了什么,还对着空气说话了,如今又说他走了,可是刚才她的身旁并没有人啊。
难道是……撞邪了?!
想到“撞邪”这两个字,郭有天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是怪自己怎会生出这么迷信的想法,等他懊悔回过神后发现,顾司皓已经抱了一下江一一又松开了。
该死,又失职了!
撞邪,顾司皓也有此念,但他偏执地不让自己往这么邪乎的方向去想,他捋了捋她稍显凌乱的头发:“走了就走了,不管他了,好了,我们上去吃饭吧。”
“嗯,对不起啊。”此刻,江一一彻底回过神了,“其实我刚才,是遇见熟人了,然后追上来发现,是认错人了,没吓到你们吧?”
除了这个老套的谎言,她想不出别的说辞。
顾司皓笑道:“不会不会,我偶尔也会这样,不奇怪。”
郭有天还未从自己可怕的猜测中缓过来,听到她这么说,他长舒了一口气,但是一回想还是觉得漏洞百出,可是真的有撞邪这种事情吗?
看到顾司皓拉着女孩的手臂往前走,他断开思绪跟上去,挡在顾司皓面前:“顾先生,还要我再说第四遍吗?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OK,OK,我松手,我松手。”顾司皓摇摇头,比了一个大拇指,“真是怕了你了,来来来,你站中间,这样可以了吧。”
“你……你别拽我,我自己会走,喂,你松手,这样影响不好。”郭有天被顾司皓这么一拉一拽,顿时拘谨不适,心想这人真是……真是死皮赖脸。
“我先走了,你们两个快点。”江一一已经跑在前头了,她特意加快了脚步,是为了掩饰心虚和余悸。
之后的饭局中,美食当前,江一一尽量让自己活跃起来,各种东拉西扯,看似谈笑风生,却始终无法挥散那个男人带来的恐惧。
不,他肯定不是人!
吃完饭,她婉拒了顾司皓的游玩邀请,立即让郭有天送她回王公馆,这种事情也只有猫能给她答疑解惑了。
车子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下车,拎上打包好的两袋司厨中餐厅的招牌菜,小跑着进屋,在这里住了几天,她已厚脸皮地不当自己是外人了。
她未曾想,刚走进客厅,迎面就走来一个陌生,但也不陌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