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长枪残存的力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灼热的炎光和狂暴的烈风轰然炸开,犹如决堤的洪流般,顷刻之间便席卷了苏逆身前数百米的范围。恐怖的高温伴随着无可阻拦的冲击力,将大片的地皮悍然掀翻,滚滚的土浪如同滔天海啸般翻卷轰鸣着,炙热的星辉混杂在尘土中,将被土浪掀翻的房屋、树木尽数焚成了焦炭。
一时间,烟尘蔽日,火浪滔天,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几乎要击穿人们的耳膜。这样的景象,在那些未曾修行或境界低微的源血古族人眼中,简直和世界末日无异。
而苏逆的身影,也已经被烟尘和光焰淹没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只是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像是一堵无形的高墙,将那象征着毁灭与死亡的尘浪与火海,拦在了一道界线之外,始终无法侵扰到不远处的源血古族的族人们。
隆隆的巨响声中,苏逆先前所爆发出来的那股强大气息,飞速地凋零消逝,很快便难以寻觅了。
“苏逆!!!”迦楼罗等人顿时睚眦俱裂,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在这样惊世骇俗的巨爆之中,苏逆真的有机会幸存吗?
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烟尘渐消,轰鸣渐止,一个被褴褛的布条包裹着的事物,被翻卷的气浪掀飞上了半空,而后重重坠地,在那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翻滚了数圈后,才停了下来。
这时,那些几乎要被先前末日般的景象吓破胆的人们,见自己的处境似乎安全了,便纷纷压抑着心中的恐惧,缓缓走上前来,想要看看那落在地上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他们看清了,而后便再一次齐声发出了惊恐的呼喊。
那是一个人。
他的四肢几乎已经被彻底炸断,两条腿膝盖之下的部分,已经完全消失了,骇人的伤口处只剩下溃烂的焦肉,鲜血正从中汩汩流出,在他的身下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泊。他的双臂也只剩下一只右臂,靠着一点烂肉挂在骨骼上,几乎看不出有手臂的形状了。那早已化为带着焦黑之色的布条的衣物,更是根本掩盖不住他浑身上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更为骇人的是,他的皮肤几乎有七成都已经被灼伤,溃烂的皮肤上更是有遍布血污与尘土,让他看上去就像刚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样。
那当然就是苏逆。
此时的他,可以说是凄惨狼狈到了极点,让人难以想象他究竟承受了何等的痛苦。
但是……他还活着。
是的,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仅剩的一只眼眸还在颤动,即使他原本俊美清秀的脸庞,此刻已经变得像是厉鬼般可怖骇人,可他的嘴角却依然展露出了笑容。那一抹笑意,纵然是在那张足以称得上惊悚的脸庞上,也依然显得那样温暖与潇洒。
苏逆没有死!
他活下来了!即使已经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肉身遭到严重的损毁,但他的真灵却还在,还在他的胸口之中,为他残破不堪的肉身泵入微弱的生机。
他真的再一次创造了奇迹,以区区五品天尊的境界,成功地抵挡了一名半步金仙的全力一击!
这一场赌局,他赢了!
“他还活着!苏逆还活着!他没有死!”迦楼罗仔细地感知着苏逆的气息,当他察觉到苏逆依旧存留着的那微弱气息后,他一直布满愁云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便惊喜万分地高呼起来,向其他人宣告了这个喜讯。
听到迦楼罗这句话,反抗军众人绷着的心弦才终于松了下来,楚楚和徐夜瞳更是立时欢呼起来,尤其是楚楚,她那绝美的小脸上已然有两行清泪落下,她闭着眼,轻掩着自己的红唇,一边流泪一边庆幸地笑着,心中满是难以置信,更多的则是心有余悸。
迦楼罗则是众人中笑得最开心的那个,他畅快无比地大笑着,眼中带着满满的欣慰和喜悦,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一下子牵动了自己的伤势,咳出了两口血来。然而就算因伤咳血,就算他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他也依旧笑得极为痛快。
北云瀚海等人的心中则是百味杂陈,一方面是为苏逆真的挡下了北云泽的一击而感到震惊,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认知受到动摇,而有些茫然,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不过不知为何,他们的心里似乎还有一丝庆幸,似乎他们也并不想看到苏逆身死,这个结局虽然让他们感到震撼,但却好像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结局。
至于北云泽,则是静静地遥望着山下,目光没有落在苏逆身上,而是落在了苏逆的身后。
作为亲自落场参战的人,没人比他更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北云泽看得分明,在苏逆与星光长枪最后交击的时候,以苏逆那不知为何突然暴涨的神念,明明是可以令星光长枪避过要害,使这一击的威能在他身后爆发,从而减轻自己所受的伤害的。但他为了避免身后无辜的人们受到波及,居然硬是让星光长枪的威力在自己的身前爆发,用他自己的身躯硬抗下了那余威,而且还分出心神,用本就残存不多的力量,帮源血古族的人们挡下了星光长枪引发的巨爆,保住了大批无辜之人的性命。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苏逆想到的居然不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是如何保护身后无辜的人们。
这让北云泽唏嘘不已,他的心底有些迷惘,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没有看明白苏逆这个人,这小子身上的闪光点,越是发掘,越是繁多且耀眼。
“你真的不怕死吗?”北云泽喃喃说到,他的声音不大,却透过他磅礴无比的神念,直接传到了苏逆的耳边。
苏逆艰难地笑了笑,他现在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热浪灌入咽喉导致他的内腑也被严重烧伤,早已枯竭的气海更是只能勉强吊着他的一口气,根本无法修复他的伤势。他现在还能凭着自己的意志抵抗着非人的痛苦,暂时维持清醒,不过也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他无法说话,只能用最后一点神念,在神念链接中回应了北云泽的问题:“怕,当然怕,这世界上有谁不怕死呢?”
“那些看上去意志顽强,悍不畏死的人,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们比较聪明,能够为自己的死亡找到等价的事物,只要自己的死可以交换到足够的东西,具备足够的价值,他们便可以告慰自己了。”
北云泽若有所思:“你觉得你用你自己的生命,交换这些普通人的命,是有价值的。但这样的交换,你真的认为值得?要知道,万一你真的死了,反抗军的百年大计便会毁于一旦,会有多少人为你的抉择而感到痛苦和愤怒?你的生命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是远在那些普通人之上的。”
苏逆回答得很快,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我要的是给自己一个理由,不是给世界一个理由。”
“修行,终归还是修心,如果因为我,导致这么多无辜的人在此处丧生,我想我的痛苦会比现在更甚一筹。”
“人总是得给自己一些理由,才有胆量去做更多的事情。所以遵从自己的内心,在我看来才是最重要的。”
说到这里,苏逆的笑容更甚了一分,他痛苦地咳了两口血,继续在神念中向北云泽说了下去:“更何况……我并没有死,那就更加值得了,不是吗?”
“所以……是我赢了吧,冕下?”
苏逆终于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北云泽沉默了,只是这一次沉默的背后,藏着的不是想再一次反悔的心思,而是情绪复杂的感慨。
“是的,你赢了。”
……
……
赢了,真的赢了。
北云泽说出这句话,代表的意思不止是他承认了苏逆的胜利,更是表明自己愿意遵守约定,与反抗军达成合作,共抗天神。
苏逆他们一行人千里迢迢来到北地冰原,目的就在于此,他们终于成功了!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这句话后,苏逆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开后,他也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人群之中,百里长明带着几名士卒走上前来,准备将苏逆抬回山上,交由北云泽进行治疗。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重伤之人,百里长明不禁感慨万千,虽然苏逆此时凄惨地倒在地上,但在他眼中,这个白发青年的身姿却依旧挺拔而高大。
山峦半腰的广场上,迦楼罗等人已经随着北云瀚海一同离去,准备查看苏逆的状况。北云泽则是孤身一人站在崖边,望着山下苏逆的残躯,眼中的光芒不断闪烁着。
“修行,修心……”北云泽口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两个词。苏逆昏倒前的话,也是在劝告他北云泽,遵从内心,找到正确的价值观,告诫他要明白是非对错。
“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小辈教育。”北云泽自嘲一笑,“看来我确实错的很离谱。”
“苏逆,苏逆……原来看不到你的未来,是因为你真的有着无限的未来吗?”
“那就请带我好好看看,你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未来吧。”
……
……
苏逆的意识,从一片黑暗中悄然醒来。
痛,好痛……浑身上下简直就像要被撕裂一样。
这是他的意识恢复过来时,残留在他脑海中的第一印象。那难以承受的痛苦,似乎直到此刻都仍有残留。煌煌星辉和滔滔尘浪,那末日般的景象还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过此时,那些痛苦好像消退了不少。当苏逆的意识渐渐恢复清明时,他便察觉到了自己的情况似乎略有好转,至少那非人的痛苦,此刻已经感受不到了。
“这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啊……”苏逆脑海中残破的画面逐渐连接起来,他慢慢地回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紫焰和生机之灵都被彻底耗干了,神念也几乎一滴不剩,这次的伤势比以往任何一次战斗,都要严重得多啊……”苏逆暗想着,在心底苦笑了一声,“肉身需要重新凝炼不说,储存魂血发动劫瞳的眼睛也要重新炼制,最麻烦的还是真灵,要是伤势伤及真灵,那就得花好一段时间慢慢调养了。”
对于真仙境以上的修仙者来说,肉身损毁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毕竟只要真灵不灭,肉身就能再生。但是如果肉身承受的痛苦过于严重,导致自己的意志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便很容易导致真灵受损。毕竟真灵就是修仙者的灵魂,它的健康是和修仙者的精神状态息息相关的,强烈的痛苦、过度的疲劳,都容易导致真灵萎靡不振,更有可能破损受创。像燃烧魂血这种行为,更是对真灵最严重的损伤。真灵受伤可不比肉身受创,修复起来可以说是非常麻烦。
但就在此时,苏逆稍一内视自身,便陡然发现了一件无比奇异的事情:“咦……怎么……好像真灵没有大碍?肉身好像也没有问题?”
“而且这股暖意……好舒服,这是怎么回事?”
苏逆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他感到自己的肉身已经重回自己的掌控,各种触感知觉都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他尝试着睁开自己的双眼,一缕阳光便赫然刺破了无边的黑暗,熟悉的光明世界终于重回他的双眼。
当他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芒,溢满视野的耀光逐渐褪去后,清晰的景象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映入他眼中的,是一方温热的泉水,氤氲雾气正从淡红色的池水中升腾而起,融融的暖意正是从这池水中源源不断地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