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逆不是青云洲之人,所以反倒还更能够看清当下的局势。他可以定,自己带着谢竹等人冲出天牢,却恰好遇上起义军攻破皇城,这件事确实是巧合,没有什么阴谋计策在其中。但是起义军攻破皇城这件事本身,却显得十分不正常,怎么想都满是破绽。
但苏逆思索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口,他并不是青云洲的人,也无意介入青云洲的朝堂之争,这件事情,还是交给谢竹他们自己来发掘真相,自己来处理结果会更好一些。
所以,他只是拍了拍谢竹的肩膀,劝说道:“谢竹前辈,若是你担心起义军会引发动乱,那为什么不亲自动身去阻止呢?以你在百姓中间的声望,相信你可以约束住他们,这样一来,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王长安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他也附和道:“对啊,大人,起义军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领导,都是大家一起出主意的,要是大人您能来引领我们,大家肯定都会愿意听您号令的!”
谢竹先是怔了怔,又纠结地蹙了蹙眉头,不自信地喃喃道:“可是这……这是谋逆啊……即使是能把起义军拦下来,但我们也依旧会被认定是大逆不道之人,这……”
看着谢竹难以下定决心的样子,苏逆轻声叹了口气。他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男男女女,他们也无一例外地面面相觑着,脸上写满了纠结和畏惧。
是啊,他们终究都还是在君臣观念教育下成长的人,名节、声誉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抛弃的,以下犯上,谋逆造反,这两个词对他们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所以,纵使有滔天恨意埋藏在心,纵使有万千怨气难以排解,他们也依旧畏惧,依旧踌躇,不敢迈出那一步。
苏逆想了想后,轻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他环视了众人一圈后,开始正色高喊到:“各位,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我也很清楚,要你们这些一直恪守君臣之道,奉行忠诚之路的人,走上揭竿起义,反叛皇室的道路,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你们害怕会被更强大的皇家无情地镇压,害怕会被世人戳着脊梁骨,怒骂你们是谋逆之徒,害怕名节尽失,害怕连最后一丝苟活的希望都会失去。”
“但是——”
“请你们好好的想一想,你们所奉行的所谓正道,真的是正确的吗?这世间的正道,到底是他皇帝一个人说了算,还是天下悠悠众生说了算?”
“看看这台阶下面的人群吧!他们想要的,到底是继续把性命都交给皇帝陛下,还是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想把你们救出来,然后去劝谏江天南,又何至于选择这样的道路?”
“各位,麻烦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推翻江天南的暴政,还青云洲一个公道与正义,这才是你们所关心的,世人的真正想法!这才是你们所应该遵循的正道!”
“正道存于千万人心,而非流于律法古文,所谓的正道,是这世间众人都认同的道路,而不是你们所坚持的愚忠!”
苏逆一番话,顿时将谢竹等人尽数惊醒,他们这才明白,江天南早已经是众叛亲离,人人得而诛之,顺应民心,将他的暴政推翻,这才是天下万民所期待的。
这并不是谋逆,正相反,若是违逆了天下民意,那才是真正的谋逆!
“大人,您……您说得对……”谢竹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苏逆不过是一个年轻人,却反倒要比自己这个阅历丰富的老家伙看得更加透彻。
苏逆只是淡然一笑,说到:“谢竹前辈,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去成就你应当成就之事。”
谢竹用力地点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对王长安说些什么时,他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便赶忙向苏逆问到:“可是大人……我觉得,您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您的身上有一种领袖的气质,比我更适合引领这支起义军。就像我们刚刚在牢狱里所说的那样,我们既然奉您为主,就应该由您来带领我们才对。这样一来,我们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您推上青云洲的皇位,您要比江天南,也比我们所有人更适合坐上这个帝王之位。”
苏逆却是又一次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先前也说过一次了,我并不是个贪恋富贵和权力的人,皇位这种东西,我不感兴趣,也坐不来。”
“其次,我让你们去带领这支起义军,只是想让你们遵循正道,而不是想你们去争抢这王座。最重要的事情,应当是在合理的范围内伸张正义,还天下一个公道。至于这王座的归属,我们只是判定了它不该再属于江天南,至于接下来该由谁继承,我想还是有能者居之,或是依照律法,应当由谁继承,那就照做便是。只要最后坐上这个王位的人,是能够遵循天下正道,治国有方之人,那就足够了。”
“最后还有一个原因……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别说是带领这支起义军了,就是再陪你们走一段路,恐怕我也没时间完成了。”
谢竹、谢杏二人听到苏逆这段话,身躯不由一震,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到:“大人,您现在就要离开吗?”
苏逆平淡地笑了笑:“谢竹前辈,谢杏前辈,我想我们是时候道别了。”
谢竹和谢杏二人眼中都涌现出了一些不舍,他们苦涩地咂了咂嘴,想要说些什么来挽留苏逆,可苏逆那平静淡然,却又不容反驳的语气,让他们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就在这时,台阶下方的人群却突然骚乱起来,一阵阵喊杀声陡然间响起。苏逆、王长安、谢竹等人立刻循声看去,只见一队身着青色重甲的高大士兵,正从院门口处杀来。
台阶下的那群起义军们见到有皇城守卫攻进来,立刻便挥舞起手中的武器,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想要将这批仅仅二十多人的守卫击溃。
然而,让这群起义军没有想到的是,上前迎击他们的人,却仅仅只有那名身材最为高大壮硕的小队长,只有他一人!
苏逆作为场间战斗经验最丰富的人,一瞬间便反应过来,猜想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剧情,他赶忙高喊提醒道:“小心!别上去!”
只可惜,这一声提醒并没有起到效果,那十几个冲在最前方的起义军,已经贴近到了那名小队长的身前!
下一瞬,青黑色的粗柄长枪便横扫而来,枪头下方盘踞的镀金飞龙纹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金色圆月,枪芒所过之处,烈风翻卷、寒芒急掠,呼啸风声伴随着数声惨叫,十多名起义军的身躯,便在泼洒的鲜血中倒飞而出,重重砸在了青石地面之上。
只是一招,便让十多人或死或伤,战力全无,毫无疑问,这位小队长,也是一位修仙者!
“气息平稳,身形扎实,这是实打实的仙灵境八品修仙者!而且即使不是完美气海,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和那个磕磕跘跘才勉强达到仙灵境七品的牢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苏逆一眼便判断出了那名小队长的境界,“而且很年轻,三十多岁吧……在九洲世界,世俗眼中,确实已经是很难得的高手了。”
“一群暴民!还不赶快束手就擒!”那小队长厉声喝骂道,同时饱含威胁意味地,重新举起了手中的铁枪。
他缓步向前走来,有了刚刚那一幕血的教训,剩下的起义军们纷纷面带惊恐地步步后退。看着这些人脸上那畏惧不安的神色,与先前的热血嚣张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那小队长不禁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起来:“一群乌合之众,低贱、卑微,你们真的以为,用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样见不得光的手段攻进来,就能在皇城里为所欲为了吗?”
说着,他对着身后的下属挥了挥手,毫不留情地下令道:“准备动手,给我把这里的暴民全部都处理掉,一个不留!我们还要赶去别的地方增援呢!”
眼看着自己带领的这群人就要溃不成军,王长安赶忙冲下台阶,高喊着安抚军心:“诸位,镇定,镇定!不用担心,他们再强,也只有二十多个人,咱们这里可是有上百人,咱们一起上,把他们干掉!”
可是任由他怎么喊,他身边的起义军们,都没有一个敢上前冲锋的,刚刚那个小队长一招击溃十数人的场景,实在是让人心生畏惧,在这样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一百多人又怎样?不就是人家几招的事情吗?
就在王长安焦急万分,束手无策之际,苏逆突然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平静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好了,不用怪他们,在修仙者面前,人数优势确实没有太大的意义。就不要让大家无谓的送命了,交给我吧。”
“楚苏大人……”王长安正想要说些什么时,苏逆却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把钢刀也不知何时被苏逆拿了过去。
“这刀不错,借我用用。”
还没有等王长安回过神来,苏逆便已经握着那微宽的长刀,云淡风轻地走到了那名小队长的身前。
“还有不怕死的?”小队长嘲讽地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挥动了手中的铁枪,准备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贱民砸成肉泥。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苏逆的长刀,不知何时,便已经抢先一步,自上而下,朴实无华地斩落!刀锋闪着寒光,伴着烈风,不偏不倚,照着那小队长当头劈下!
这一刀,来的光明正大,来的万分嚣张!可就是这么朴素的一刀,却快的让人难以想象,快的连那小队长都没有反应过来,根本就没有人看清苏逆的出刀动作,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挥起的那把长刀,当他们看清那战刀的寒光斩落之时,那令人惊骇的一幕便已经发生了——
“咔———”
一刀,仅仅只是一刀,那名不可一世的小队长,便连人带枪,被苏逆直接劈成了两半!
殷红的血雨顷刻之间便染红了天际,淅淅沥沥地泼洒在地。那小队长高大的身躯,在刀锋止住身形的同时,也轰然倒地。
只是一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