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海,大好河山。
“这薄酒可以忘忧,丑妻可以白头,徐行不必泗马,孤身不必狐球。”
“老道我一身灰衣道袍,身后枯瘦毛驴,手中三尺破剑一柄,腰间旧壶老酒一个,原本此身单独一人,但是老道如今堪堪遇到麻烦。”
“这顿饭钱......”
“道爷您这话说的,咱们店也只是小本生意,一顿整个三文四文钱的,如果道爷嫌咱们店里酒菜不好,那小人斗胆,免了您这壶酒钱,二十二文三哩,道爷,够便宜了吧?”
白李春见过千方百计要赊账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还没见到一个道门出来的道士也死皮赖脸的要赊账。
老道人虽然道袍略显破旧,甚至有些地方还开了线,露出里子,就光凭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左手小指上的扳指,这位老先生肯定不会付不起这区区一顿饭钱。
“小哥啊....不是老道有意诓你,也不是老道想吃一顿霸王餐,是老道身上的那些银票子啊,盘缠啊,都让人给偷了,一文钱也没给老道我剩下啊....”
老道士苦着他那张像树皮一样的脸,左手收在宽大的袖口里,右手不好意思的不停捋着他乱七八糟的胡子。
“道爷.....不是小的我不相信您.....”
“小二!再来壶酒!”
像老道士这样装没钱的人,白李春见多了,他习惯性的想挑回老道士厚脸皮的话,正好被人叫了一声。
“好嘞!这就来!”
白李春应付着说。他转过身来,带着一脸很理解的表情,但是还是丝毫不松口。
“道爷.....小的只是一个跑堂的,能免了您老的酒钱已经是小的所能为您做的最大限度了,这也不过是几十文钱的饭钱,您老这样.....不太讲究吧......”
“您看这身道袍,虽然旧了点,但是明眼人一看.....”
“小二!酒呢!”
“这就来!这就来!”
白李春应完,转身就朝着柜台后的酒坛子走去。
“慢着!”
老道低喝一声,右手猛地朝着白李春腰后抓去。
白李春左手还端着空酒壶和盘子,他两脚向后一滑,强行把自己上身给掰了回去,右手挡住了老道士这突然一击。
“您老......”
老道士力气奇大无比,白李春右手紧紧的掐着老道士的右手腕,他手指上的关节过于用力,都变成了白色,还时不时的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小伙子.....轻功和缩骨很俊啊,这么点时间就能身子掰过来......”
老道士突然笑了,他露出一嘴焦黄色的烂牙,冲着白李春直挑眼色。
“撒手吧,年轻人,先把别人的酒给上了去,别让别人等急了。”
老道士笑着说。
白李春紧盯着老道士那双黯淡的老眼,然后一点一点的松开泛白的右手,可是右手依旧成爪子样,准备随时再次制住老道士的右手。
如果制得住的话.....
白李春清晰的感觉到他指骨间过于用力的疼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用力了。
而老道士右手腕上居然一点异样都没有。
白李春自知自己的硬功并不算很好,甚至算不上一流,但是捏碎个石头什么的他还是自觉做得到的。
老道士施施然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的长板凳上,,好像是在四处打量着店里的东西一样。
“去送酒去啊,要不一会儿人家又要喊你了。”
钱打铁将灌满的酒壶放到白李春左手的酒盘子上,他拿起已经空了的酒壶,对着白李春说。
“钱先生......”
白李春看了他一眼。
“快去吧。”
“我一会儿还要看看话本,一会儿再说一场。”
白李春点点头,转身走了。
“我记着.....这家客栈的掌柜的是个女人啊?什么时候变成男人了?”
老道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钱打铁。
“我当然不是掌柜的,我就是个在这说书的。”
钱打铁将空了的酒壶放到桌子上,他坐在老道士对面。
“倒是你这个老道士,还来着儿吃霸王餐。”
“老道不是故意要吃霸王餐的,老道不是说了吗!我钱啊,让人给偷了,老道也没办法。”
“去......你这话....就你手上那些茧子,有点眼力价的蟊贼谁敢偷你的钱?还不是得让你捏断了手?”
“.......”
“看的倒是挺细致的,老道手上的茧子你也看见了。”
老道士将右手摊在桌面,他手上一块又一块已经发黑了的茧子坦露在桌子上。
“那你说,就老道我身上,还有点什么?”
“还有什么?”
“玄龟手,青城观的呗?”
钱打铁有些不屑的说。
“不是,听你这语气,好像很瞧不起我青城观一样.....”
老道士笑着说,边说边将右手收起来,拇指与食指不知道在捏着什么。
“怎么能呢?我怎么会瞧不起这天下第一道门的青城观?”
“青城观身为现在道门全真道龙门派丹台碧洞宗之首,名声享誉天下,甚至被前朝圣上授予青城天下幽的牌匾。”
“在下区区一个说书的,怎么会有这个胆子,敢瞧不起青城观的道爷?”
钱打铁说道。
“不过......”
他话锋一转,有些嗤笑的说道:
“在下实在是想不到,身为青城观中的道爷,居然会来我们这小店里赊账。”
“我....唉!老道都说了多少次了.....老道还不是因为盘缠被偷了,要不然这区区十几文钱.....”
“您这儿不是还掏不出来吗?”
钱打铁反问道。
“要不然你把你这把剑留这里吧,我看你也就这把剑值钱了。”
“等你啥时候有钱了,再回来赎呗。”
“老道.....这剑?”
“是,就你这把剑,我看也就这把剑还值点钱了。”
“.......那....”
“怎么?舍不得啊?舍不得别赊账啊。”
钱打铁将身子往后仰,头也抬得高高的。
“.....老道倒不是舍不得。”
“不过,这样,你要是再猜出来老道在青城观上哪里出身,这剑,也就压在你们这里了。”
老道士说道。
“这.......”
钱打铁刚想说些什么,白李春突然说道:
“道爷您左手小指的扳指,应该是上清宫中人吧....”
“啧啧,猜错了。”
老道士摇着头说。
“那....晚辈就不知道了。”
白李春说道。
“可别,可别说晚辈。”
老道士突然站起来说:
“老道我现在可没什么辈分了。”
“您一看年纪就比我大,一声前辈,无可厚非。”
白李春轻声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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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我想住店。”
绣手轻轻的敲了敲大敞开的店门,即墨背着小包袱,包袱下面还压着润水剑,更显得女孩秀气的腰肢。
“即姑娘?”
白李春两三步走到即墨面前,他轻声的问道:
“你怎么来了?”
“春哥哥......”
即墨有些害羞低下了头,不敢直眼看着白李春的双眼。
“师姐!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在白李春听来,有些刺耳的女声从门外响了起来。
他突然有些想掐断这声音的冲动。
“师妹,师父师兄们是要住店的。”
即墨转过身去,白李春跟着她一起走出了大门。
即翠柳有些不耐烦的牵着马。
“就住这里啊?”
即翠柳大声的说。
“就这个小店?”
“这是师父点名的,师妹还是莫要嫌弃了。”
即墨很明白她这个小师妹的心性,赶快两句话先将小师妹剩下的话给挡回去。
她可不想让她的春哥哥感到有些难受。
“那个,你就是小二吧!”
可是即翠柳突然指着白李春说。
“正好!小二!你先把马牵一下!本女侠手都勒疼了!”
“师妹.....”
“好。”
白李春偷偷的拽了拽即墨的袖口,然后他看了即墨一眼,两三步走到小马前,轻轻的就将小马牵起来,小马也跟着白李春施施然的朝着后院走去。
“要最好的草料啊!”
即翠柳大喊。
“女侠您放心吧!”
白李春答应道。
“师妹!”
即墨拉起即翠柳的左手,她显得有好多话要说出来。
“怎么啦师姐?”
即翠柳有些惊讶于师姐这有些激动的样子。
“......”
即墨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师姐不要担心钱不够啦,我带了自己的私房钱啦!”
即翠柳说着,大大咧咧的从香囊里掏出好几张银票。
“足够咱们花的啦!”
“不要掏出来啊!”
即墨连忙将即翠柳抓着银票的手给按下。
“没事啊师姐!”
即翠柳推开即墨,把银票一张张的塞回香囊里。
“师姐快点去把房间订好了吧,咱们好去逛街!”
即翠柳说完,朝着店门内就走了过去。
即墨偷偷的看了一眼白李春牵着小马的身影,也跟着即翠柳身后走进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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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办,你又不想压你这把剑,你还想欠着钱,那就只好等掌柜的回来了。”
“等就等呗,老道起码现在还不着急。”
钱打铁摆弄着空酒壶。
“钱前辈。”
“呦,你来了。”
钱打铁看见即墨,他笑呵呵的站起来。
“怎么......”
“不是的....我是来订房间的。”
“订房间?怎么,你师父要来?”
“嗯。”
即墨的声音软软的,她微微点头。
“.....怎么不去乌镇,那里大客栈多,来这里干嘛。”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师父点名说要来这里的。”
“那好吧......”
钱打铁眼珠转了转。
“定几间啊。”
“四....四间吧.....”
即墨偷偷的看了一眼即翠柳,然后有些犹豫的说。
“五间!师姐是你把我忘了还是心疼钱?”
即翠柳突然大声说道。
“哦哦....五间,五间....”
即墨赶快改口。
师妹唉,你是偷偷下山的唉.....
即墨心里哀声叹气。
“你师妹?”
钱打铁说道。
“嗯......”
“行了,这五间天字号全是你的了,自己去柜台拿钱交钱吧,哦对了,别忘了记账。”
“好的....钱前辈。”
即墨说着,朝着柜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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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姐!”
姚小墨刚从楼上推门出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然后飞快的跑下楼,朝着即墨就扑了过去。
“哎呦,小墨。”
即墨虽然让姚小墨撞了个满怀,可是她两脚动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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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
老道士偷摸摸的盯着两个女孩,尤其是姚小墨很撞了即墨一下的时候,他看即墨的眼神更是亮了一下。
“你什么眼神?”
钱打铁从怀里掏出话本,他盯着老道士的双眼说道。
“腰身不错......”
这一句话差点让钱打铁猛地跳起来,他右手紧握成拳,缩在桌子底下。
“..................”
“根骨和根基是真的好。”
老道士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
“行了,把你的大风手散了吧,别伤到别人。”
老道士收回目光,不知道盘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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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大风散手?”
钱打铁右手展开,平放在膝盖上。
“大荒门的大风散手和狂沙散手嘛,知道。”
老道士淡淡的说道。
“都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