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水灵灵的菜,先是初春时种下饱满的种子,待到春风彻底抚满大地,农人的汗水,湿润的泥土,肥沃却又空旷,而没有杂草侵吞养分的田地,将一勺一勺的粪水浇下。
后来种子长出了微小的嫩芽,穿破凝结的粪块,顶着烈日骄阳。
可天下的农民总不可能人人都见过这种绿色,还是有些人依旧孤苦伶仃的,守着泥石干裂而开的徒弟,洒下一把又一把陈旧的麦子。
发自内心里祈祷,老天爷能不能开一开眼,让干涸的北方下一场雨。
南涝北旱,北涝南旱,老天爷为何总是像那装瞎的卖艺人一样,只顾着闭上眼睛,生怕别人看出一丝丝破绽,而总是会连弹错了好几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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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推门,门却没有推开,扁担的一头卡在门后,就这么卡住了陆青冥的路。
透过门缝,陆青冥费力的朝门里看去,只是小小一角,门内已经满是黑烟,先腾腾上升一会儿之后便被大雨给活生生压了下来,在浓烟的一角,一处小小的火苗还在漆黑的木头下面顽强挣扎。
一用力,只听得“咔吧”清脆的一声,原来扁担的另一边早已被大火烧断了,只是一小节木头芯子还挂着,而门栓处原本参差不齐的石阶,以前总是卡着木门吱吱呀呀的响,只是在这大雨里一声也听不见。
陆青冥跨过那根沾满泥巴的青菜,还有段成两截的扁担,一脚将藏在雨水里的油纸踩进了泥巴里。
这里本应该是一处秀丽的南方园林,就像杭州里那些富商们处处攀比的小家园林,可皱石上原本是应该有一棵短松的,就算很短,也是苍劲有力,皓首老腰。
原来是美景,到今儿都付之一炬,当年阿房宫三日三夜大火不散,陆青冥当然没有自比楚霸王的胆气,但是他此时却有楚霸王乌江渡口前的悲哀。
他不认路,尤其是这种天上地下都漆黑一片的路。
“这......”
陆青冥一把抹去满脸的雨水,可下一秒又沾满了一脸,确实踟蹰难行,如同想出门溜溜,却发现自己腿脚不好懒得动弹的老人家。
只能随意走走了,也许瞎猫碰上死耗子,陆青冥一直自认为自己是运气不错的,虽然不能挨个屋子去扒废墟,而那些没有被烧焦的屋子里可能也有躲雨的衙役或者幸免于难的丫鬟,若是让这些人给看见了,再引来府外的衙役们,陆青冥自己现在屁股处还有些隐隐发疼,腿脚肯定是不便了。
对策还是要想好的,陆青冥一边走一边想着,忽然,一丝寒意从他的后背处猛地生出。
“啊......”
“救.......救.......”
好似孤魂野鬼一般的呻吟,陆青冥原本已经湿透了的后背就像冻上冰一般,细小的声音偏偏在这吵闹的大雨之中传进了他的耳中。
“谁!”一瞬间的反应,左右手瞬间就搭在了刀上,左手紧紧钳着刀鞘上下两端,右手三个手指搭在刀柄上,左手大拇指顶着刀镡,两腿与后背微屈,只是不争气的陆青冥脸上又白上了一分。
屁股疼.......
可陆青冥没时间多想屁股了,他努力的试着用双眼穿过雨帘,企图找到这鬼一般的声音源头。
“奶奶的!”陆青冥心里暗骂:“早知道来之前就不该贪便宜烧小香,烧一两根三两一根的大香怎么着也不能闹出这般事儿来!”
“关二爷!您可得保佑我.....”
“就算小的不算是个什么忠义之辈,但是每个月的月钱也没少的您的!甭管是不是姑娘的皮肉钱,那也是钱啊!”
“您得管啊!”
陆青冥咬着牙不停的嘟囔,他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惊吓的边缘试探,他穿过咯脚的鹅卵石,穿过已经软湿的草坪,朝着面前那堆原本应该是一处琉璃碧瓦铺成的屋顶与深色柱子打成的废墟前慢慢挪着脚步。
然后他看见一根小小的黑木头,原本是竖在那堆废墟之上的,从废墟上先是翻了几个跟头,然后直挺挺的插在地上。
一只眼睛,一只漆黑的眼睛却在废墟中那么清亮。
“谁!”陆青冥一连后退好几步,噌的一声拔出刀来,两手紧紧的握刀,脑袋里将自己曾经想过的那些个招数什么的从头到尾挖了个遍,却发现自己到头来什么都不会了。
“救.....救我....”
如果没有那骨头粗细的手指,还有已经烧烂了的肉之外,这应该是一双纤纤玉手,手指伸出废墟中的空隙,死命的朝着陆青冥伸去。
“救我........快救我.......”
陆青冥咽了口口水,他呲着牙,装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然后大声叱骂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人.......救.......”
只有这两声,再无一丝丝声音从废墟中传出来,陆青冥琢磨了一下,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刀收鞘,两手攥住那堆废墟中的木头上,然后奋力一抬!
结果没抬起来,木头上堆着的瓦片之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陆青冥只好再次将刀抽出来,将衣服下摆砍下一大块布来,抱在手上,这才再次开始收拾起废墟来。
“呼..........”
可废墟清理的越多,废墟下的那个人却让陆青冥越来越心底发凉,后背漆黑一片,有的地方甚至都能露出深深白骨,如此都没有死去,陆青冥在抱住她双肩的时候都能听见她极其细微的呼吸声。
终于将最后一块压着她的木头清理开,露出这个女人完全的身子,若是没有这场大火,光是这纤瘦的身材,想来当年也算是一顶一的美人,只是如今除了漆黑的身体,光是那张脸........
也幸亏这场雨,才能让陆青冥找见这个濒死的女人....以及她身下那具还不算烧的太过肮脏的躯体。
“.........”
女人那半张已经没了面皮的脸暴露在雨中,她的身上还冒着丝丝白烟。
“告诉我......你身下边的那个人是谁?”陆青冥附在她残破的耳朵边,大声说道。
“救......救.......”
这还能问出个什么来?陆青冥一时气急,他刚想从女人耳边再喊一声,可他还是先四周打量了一番,一手捂着女人低声呻吟的嘴,一手托在后脑勺上,两手一使劲,直接掰断了女人的脖子。
陆青冥将女人的尸体放在一旁,再擦了把脸,准备一鼓作气将还留在废墟里的男尸给拉出来,只是他刚走到男尸前,就见到那具男尸的脑袋歪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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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真是造孽。”
看着侯临死不瞑目的样子陆青冥虽然不是同情他,只是叹息着自己到应天府来果然摊上了一堆烂事儿。
“你好歹等我亲手解决了你,你再去死啊,我肯定不拦着你.......”
“只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账本放在哪儿啊,你倒是告诉我......你倒是告诉我啊.......”
陆青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着侯临的脑袋,他似乎很愤怒。
“所以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把账本儿放哪儿了?”说着,陆青冥趴在侯临尸体一旁,他顺着侯临那双眼睛盯着的方向看去。
然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说着,陆青冥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先将女尸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扔到侯临身上,再将那些零零碎碎的瓦片一个一个的重新堆到女尸身上,到最后就像他根本都没有碰过这片废墟一样。
随后他将脚下的泥土乱踢一气,两步一跳跳开这块泥巴,转身就朝着身后漆黑一片的地方悄声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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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可真是个好天气,顺天府轻轻吹起微凉的风,洪留雨虽然说不上睡的多舒坦,但是好天气必然会有好的休息。
此刻他心情不错,猜透了一些小皇上的心思,明白了些小皇上以后会说的事儿。
“奴才见过厂公!”
小太监不是昨夜那个来讨好处的,他穿着正装,虽然满脸微笑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点谄媚的味道。
“快起来。”洪留雨也不能再躺在睡榻上了,他站起身来,做到一旁的椅子上,抬手示意道。
“不知......”
“传陛下口谕,厂公,接旨吧。”洪留雨话还没说完,小太监先是抢口说道,他这一说却说得洪留雨愣了一下。
“厂公,陛下口谕,何不接旨?”
小太监很显然的看到了这一幕,可他仿佛没看见一样,又重复的说了一遍。
洪留雨眼睛一眨,面上表情一点都没变,他匆忙站起来,当即双膝跪地,朝着小太监说道:
“请天使传陛下旨意。”
“哎。”可洪留雨刚跪下去,小太监突然快走两步,将他托了起来:
“厂公何必用此大礼,仅是陛下口谕。”
“陛下口谕亦是天雷,臣子岂能任性失礼?”
说罢,洪留雨还是跪在地上,长磕于地。
“请天使传陛下旨意!”
“既然厂公如此执意,那奴才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罢了,小太监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他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双目平视,缓缓说道:
“着,东厂提督洪留雨,尽快寻眼线,紧盯诸葛家内内外外,事无巨细,都要向朕禀告。”
罢了,小太监变脸似的又换回那一副嬉笑的模样:
“厂公,快快请起。”
“臣,洪留雨接旨!”
说罢,洪留雨刚想起身。
“将军!”老何突然推门而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
“将军,门外........”
小太监一看老何闯了进来,而洪留雨还刚刚要起身,他来不及多想,扑腾一声就跪在洪留雨面前。
“........”老何看见这一幕,两个人对着跪在一起,没说出话来。
“呦,厂公快快请起,地上凉,可别坏了身子。”
“公公多虑了,微臣身微命薄,但是能为陛下排忧解难也不失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厂公真是折煞奴才了,您身承重任,怎能与奴才相提并论.....”
两人你推我推了,也三言两语之间互相站了起来。
直到站起来那一刻,小太监才像刚刚看见老何一般,转过身来,对着洪留雨说道:
“看来厂公是有些家事儿,那奴才就不叨扰了,这就离开。”
“公公慢走。”
“哎呦喂,厂公您可别再这么叫我了。”
这两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你推我我推你的,老何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一同出门而去。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年轻却能让他家将军如此对待的小内官。
可他来不及多想,洪留雨前脚刚走出门口,后脚就又迈了回来。
“何事?”
他看着老何有些呆滞的模样,又问了一声:
“到底何事?”
“哦....哦!”
“你干什么呢?”
“将军,是这样!”老何一揉眼睛,低声说道:
“今天早上有一封信,就塞在门缝中间。”
说罢,他将那封信从怀中掏出,递到洪留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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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章节水了些,大家将就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