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前联合军队的指挥官曾三令五申不得伤及无辜,医师自然属于不可攻击的对象,那个士兵自然是撞到了枪口。
数根长矛飞快的刺向前,根本没有留给士兵投降或是祈求饶的机会。士兵只穿了一身军装,这些长枪如同没入他坚硬的胸膛。肋骨,心脏,脾胃。
隐隐约约的伸展的纸张被剪刀从中央戳破的声响穿出。
接着士兵鲜血满口的哀嚎凄厉响起。联合军队士兵们在这个政府军刚发出哀嚎之时便再次补刀。
戛然而止的惨叫令人浮想联翩,更让人不寒而栗。随即,扑腾一声,政府军千疮百孔的尸体倒在冰凉石板上。
联合军队士兵们走上前,把横躺在路中央的政府军尸体踹开,阴沉沉的对几个医师命令道:“你们立刻回到自己的住所,我们不想杀害无辜者。”
黎明已至,淡淡朝阳下的政府军士兵尸体的腹部被踹出凹陷。
一个不知名的人殒命在朝气蓬勃的早晨,这一天去世的人还有很多,但人们只记得一个叫蒙田的哲学家于这个生机勃勃的早晨过后自溺于法兰克福帝国的多瑙河。
他们身为医师自然了解帕尔彼零大陆人身体的构造。虽然这个政府军没有了生命,但想把肚子踹的凹陷下去,也必须倾尽全力,然而他们风轻云淡般的一脚竟可以造成这般效果。
“好的!我们马上回去,请你们绕过我们!”一个医师头脑活络,赶忙站出来低声下气的说着。
他们哪曾这般卑微的和别人交谈过?他们医师的身份,让这个城市的人都尊崇无比,他们在诊所中随口一句话都可以让病患们奉为圭臬。
现在他们也体会到了这种卑微感,几个医师也明白了,曾经对他们笑脸相迎的病人们,并非是尊重他们,最大部分是对自己性命的担忧,对死亡的恐惧。
被医师们的纠缠干扰到的联合军队士兵们怒喝道:“你们还不回去我现在就把你们变成地上躺着的那个东西!”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医师们连连低头,接着二话不说跑离他们的视线。
城墙上
督战与联合军队的指挥官气场交锋,底气亏空的督战两不由自主的腿抖动。
但是面对这些他们向来鄙夷的蛮族,督战自然不能输了阵仗。他挺胸抬头,右手整理一下褶皱的衣领,故作镇定说道:“你们竟然进攻我们秀儿克帝国,知道后果吗?”
督战没有嘲讽联合军队为蛮族,若是平日和手下高谈阔论时,肯定会极尽嘲讽之言,然而现在守城军处于下风,若是逼急了联合军队的人,他们肯定没有丝毫活路。
不人精一些怎么在水深火热的官场混得风生水起?
联合军队的指挥官腰杆不曾弯曲,一如草原中驰骋骏马。
而督战扭扭垮垮的身子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个兵油子。两支军队间胜负当然不必多说。
指挥官从督战微微颤抖的语气中听出了恐惧。他不想与督战和他的杂兵手下浪费时间。多米斯勒与其他大人们要求他们最快速度攻克温图尔库,进城布置防线。
他咳了一下清嗓子,说道:“我们既然敢对秀儿克动手就肯定有了底气,你们还以为秀儿克是四五百年前那个横亘在东西大陆交界处的庞然大物吗?”指挥官声音低沉像教堂中老态龙钟的主教敲响的晨钟之声,绵长而悠久回荡,神秘莫测。
督战哑口无言,单单是张开了嘴。凛冽干燥的风一气灌入喉咙。
直到嗓子干疼时督战才回过神,强装成底气十足的模样说道:“我告诉你,就算秀儿克帝国现在日落西山,只有我们撑过这段时间,终究会再次成为台玻草原的霸主。”
指挥官拍响双手,傲慢的讥讽道:“阁下的勇气实在是令人钦佩,但是您的眼睛该去找医师看看了,就凭秀儿克这种局恐怕连五年都撑不住吧。”他的尖酸刻薄语气,活脱脱是三千年前在古希腊学堂中肆意嘲讽同僚的墨卡鸠。
当然了,只是语气像罢了,真要是思维逻辑,言谈举止,智慧涵养都与那个后无来者的墨卡鸠一样,指挥官所在的部族早就可以单枪匹马灭亡秀儿克帝国。
督战脸红头涨,怒气腾得生气,但发现指挥官所说确实与现状无差,而且他也不敢激怒面前这个高傲的敌人,否则他们连投降都机会都没有。
而且看指挥官没有与他们守城军战斗的意图,那就说明指挥官也想让守城军投降。毕竟长苑援军如同尖刀利刃在联合军队身后直挺挺的比划着。
温图尔库通往长苑的草原土路
多米斯勒派去通知长苑革命军起事的战士,马不停蹄飞驰在草原土路上。马蹄激踏起的飞灰带着自然的清香。曾经这条路行走的人们如今恐怕早就尽数遗忘了它。
孤寂的土石枕着黄土,曾经它们拌到一个个行人,一队队过往的商人,但如今再难见人。偃旗息鼓的石块们只有风,雨来陪伴。
承载了百年的记忆瞬间被新修的铁路击垮,人类的怀旧之情被新出现的事物攻占,下雨泥泞,晴空灼热,风气扬沙遮天蔽日的土路只留给行人们难受的回忆。
不过这个来自贫瘠草原的战士从未忘却这些将被抛弃的土路,他出征前不久还在部族通往喀什湖的土路行走过。不过并不是怀念着土路,而是部族实在贫瘠,取水都要跑到喀什湖边。
若不是草原部族被贫穷所困扰,他们也会舍弃效率底下,令人尽留下不爽回忆的土路。
但总有人喜欢踏着土路,追念着行将遗忘的记忆。但这个年轻的战士不属于这些感怀伤时的人。
或许是因为年轻失去的东西少,等到老了后,或许想重走一遍泥泞而坑坑洼洼的土路也没了气力。
胯下战马已经疲劳奔波半夜,距离长苑还有三小时路程。
草原的战士目光炯炯盯着前路。草原景色千篇一律,跑得久了总是怀疑自己原地踏步。稀稀拉拉,起起伏伏的丘陵与二人交错而过。
风逐渐变得温柔些,然而还是让人不愿面对。
多米斯勒他的坐骑汗血宝马交给这个战士。这匹战马矫健的身形,流火般燃烧的鬃毛,斗志都让他爱不释手。
他握紧马鞭,情不自禁的甩打着这匹高傲而稀罕的东西。
结实的皮肉打起来都和自己骑的歪瓜裂枣不一样。
这个战士突然感觉,自己就像部族马厩里那些吃着一般都草料,睡着一般都马栏,度过一般的,毫无色彩的生命的普通战马一样。
要是没有这次战争,他也没有机会走出那块风景不曾改变的土地。
虽然此刻骑着汗血宝马,但马鞍却还是那个皮革的,破旧的,经年累月不曾修理过的低贱货色,他也是那个泯然于人间海洋的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