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一扇半开的窗户外,树林高立,光线从茂盛的树叶缝隙里钻进来,散在窗台上,形成斑斑点点的暗影。
几只灵鸟结群立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唱着曲儿。
屋内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人,被褥里微微起伏,这时,卧床许久的人突然痉挛动了下。
窗台上的灵鸟被吓得一惊,扑扑地飞得没影。
林月感觉自己做了个冗长的梦,现在梦醒了,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飘忽感,她依稀听见耳畔传来清脆的鸟鸣,努力睁开眼睛,久违的光线照进来,让她眼睛刺痛,流出了泪水。
抬起绵软的手臂,林月张了张口,发现喉咙干涸,突然发声拉扯着声带,暗哑得近乎嗓音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
她愣了几秒,想起来昏迷前发生的一幕幕。
视线里的事物渐渐变得清晰,她打量了四周,就看到关闭的大门被人推开。
一声惊喜的呼叫响起。
“天哪!月姐姐醒啦!”
接着,门外又传来几个凌乱地脚步声,林月认出了他们,冲他们三个笑了笑。
温热的水递到嘴边,林月喝了好几口,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月姐姐,你可算醒了,大家都好担心你。”彩彩两眼泪汪汪,揪着她的袖子撒娇。
林月想安慰几句,却被旁边横插过来的一双手按住。
手腕被李默然捏住,感应到清晰的脉搏跳动,他俊眉舒展,脸色缓和了些。
还好,原先断裂的灵脉已经恢复了。
还好,她醒了。
林月面带疑问,现在她身体虚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李默然轻咳一声,说道:“看样子,已无大碍。”
身后跟着的两人神情也跟着一松。
“我就说,月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问题!”赵子琰拍着胸脯,一脸肯定道。
接着,赵子琰献宝似的走到她跟前,大夸特夸起来。
什么月姐好厉害,以一人之力手刃天方休,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听得林月云里雾里。
抓住了几个关键。
天方休死了?!
林月一喜,眼巴巴望着他,就跟听单口相声似的,精彩,好精彩。
这么说来,天方休最后真的死在她手里的?
林月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她对当初的感觉并不是很清晰,但只有一个念头特别强烈,强烈到她可以不顾一切也有拼命去做。
至于结果如何,她根本没有考虑进去。
现在来看,当初的决定是对的,还好,有玉石相助,要不然她根本没有办法完成。
赵子琰说得口干舌燥,夸得林月汗颜不已。
“好了,她身体还虚,我们先走吧。”
李默然发话,赵子琰立马闭嘴,做个夸张的手势,逗得林月露齿笑出了声。
还是那个逗比话唠啊,真好。
等到林月可以下床走动时,已经是七天后。
恢复到这个程度,接下来再恢复灵力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林月把自己关在洞府里,又花了三天,满血复活。
而她出来面临的,便是如此激动振奋人心的消息。
“琉璃玉是开启界门的钥匙,现在界门上的结界已除,开启界门已无障碍,林月,此次便看你的了。”
萧忆秋跟她传达了这个消息后,离尘众人便沉浸在这股兴奋之中。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
飞船只能容纳百余人,势必,有些人要作出选择。
林月没什么东西要带的,两手空空在落阳村里闲晃。
“彩彩啊,你真的要出去吗?你舍得为娘?”华大娘眼眶发红,抓着小女儿的手不舍放开。
“娘...”华疏彩嗫嚅着唤了声,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心中当然舍不得,可是,可是...
她从小就是有个心愿,就是可以和哥哥一起出去闯荡,现在这个机会来了,这个愿望快要实现了,这份喜悦与激动占据了她内心大半位置,以至于,忘记了亲情的牵绊。
现在,她娘一声声的念叨,她已经失去了哥哥,又要失去她,这对一个普通凡妇来说,就是天大的打击。
此去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华疏彩有些迷茫无措了。
“月姐姐,你说我要不要离开呢?”华疏彩跑出屋子,拉着林月的手问她。
林月无法给她答案,她的处境便是随波逐流,往更高的地方探寻回家的路。
她捏了捏华疏彩的手心,温声道“这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了,姐姐也不能帮你做决定。”
华疏彩叹了口气,又问她:“如果...如果...我离开了,我还可能回来吗?”
林月愣了愣,一个念头突然升起,她看向华疏彩,目光坚定:“可以的,只要你想回家,我便带你回家。”
也不知给了她这样一个类似保证的许诺,是对是错呢,林月心里微微一叹,看着华疏彩轻快的背影在眼前消失。
第二天,离尘众人陆续来到空旷的广场上,有人带着满满当当的包袱,有人两手空空毫不在意,结果令人有些意外,决定跟着出去的不足一百人。
翘首企盼了千年的结果,却是这样,意外之后,又有些了然,他们修仙的心智渐渐被凡俗情感给削弱,真到了生离关头,真正肯舍下一切的早已变得寥寥无几。
飞船已经在萧忆秋掌心中不断旋转放大,她素手轻挥,飞船稳稳落在平地上,一声闷响,如同击在众人心尖。
林月此时,在与元丰长老告别。
“长老,您真的决定留下了吗?”林月有些不敢相信,为什么他会选择留下。
元丰长老华发苍苍,尽显老态,他轻轻摇头,已经将坚决写在眼底深处。
决战天方休那些时日,他耗费了大量灵力保住了落阳村,此时,他已是油尽灯枯之境,再无力回天,又何必拖住残身再去折腾。
哎,老了,老了,该颐养天年了。
肩上突然被人用力搂住,应晖真君这家伙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元丰长老眼眶一热。
这老友,怎么突然煽情了。
“你敢死在我前头,我就敢去找你!”语气明明是恶狠狠的,却平白添了抹无力。
应晖真君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汩汩的冒出,被他用一个小瓷瓶接住。
他用力将瓷瓶放在元丰长老怀里。
“我体内有寿元精华,这血可保三十年寿命,你留着。”
元丰长老呐呐接过,两人之间没有言语,却有无形的默契在其中萦绕。
应晖真君不再多说,大步离去。
大家上了飞船,船帆在空中飞舞,带走了一片离愁,直到地上的人变成一个个看不清的小黑点,众人偷偷抹干泪水,望着快到天界线的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