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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星光之下

三天后,日暮山谷以北三百里。

这几天没有下雪,北风也不似往日那般割面如刀,抬头满天星斗一直延伸到天地交接处,苍穹之外想必更有无边无际的美丽。

一条地峡裂缝横亘百里,深不见底,风从缝隙中吹过发出呜呜呼啸,仿佛厉鬼夜哭,传说这是深渊魔族通往地面世界的出口。按雄阔海的说法是幽冥军和夜行者如果闹腾的太厉害,就会有脾气不好的妖魔出来让这里更热闹一些。方岩四人对雄阔海的幽默直咧嘴,他们宁可听雄阔海骂人也不愿领教他的幽默感,因为这时他所说的往往是让人绝望的真相。

越过大裂缝就离开了日暮山谷的势力范围,到了幽冥军和夜行者的缓冲区。这里距双方的要塞都很遥远,大规模的集团行动无法逃脱双方道术或者秘法的监视,只有心狠手辣的狩猎者出没于此,是猎杀与设伏的死亡乐园,荒野中四处都潜伏着致命的危机。

夜行者与幽冥军的人数都不多,占领土地或者掠夺资源都没有太大意义,所以双方都选择用狩猎的方式杀伤对手。这是一种另类的破军之战,置于死地而后生,于千难万险中行杀伐之事。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会在瞬息中不断转换,孤军深入的猎杀危险性极大,通常会是数人组成小队,相互配合、相互支援。不过狩猎场上也有极少数独来独往的人物,无疑是最强横的高手,也是双方的精神象征。夜行者这边是主人,幽冥军一方是个被称作黑袍的人物。

关于黑袍所知甚少,因为他出手从不留活口,跟主人走到哪里都是尸山血海不同,黑袍只对高手出手,一击必中然后消失无踪。偶尔有人曾远远看见过他裹在黑袍之中,因此得名,至于这个神秘高手姓甚名谁、是男是女无人知晓。有个荒诞但是很多人深信不疑的传说,黑袍其实是妖,而且已经是修行日久能幻化成人形的巨妖。

……

黑袍对方岩这四个小人物来说只是遥远的传说,他们还没有资格让黑袍出手,此刻他们真正关心的是第一次袭杀的目标。雄阔海的指令很模糊,只给了一个地点和时间,但是有一点很明确,要么带回敌人的首级,要么死在那里。

四个人没有傻到大摇大摆来回巡视的地步,仔细观察过周围地形后隐匿了起来。方岩选择了一块洼地躺了进去,并用碎石泥土把自己盖好,一躺就是整整一天。

先后有数拨达人从附近经过,有来自日暮山谷方向的,也有从北方进入日暮山谷的。无论哪一方,都没有发现潜藏的方岩。方岩不言不动,默默运行元初冥想,似乎与大地结为一体,融入周围永恒又冷漠的天地中。

一缕巨大而又冰冷阴湿的意识扫过这片区域,方岩能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和颤栗的庞大威压在空中掠过,他立刻收敛了全部的气息,不敢稍动,好在这股气息并未过多停留,随即远去。这是以纯粹的精神力扫视方圆数十里范围,具有这种强横实力的高手绝不是方岩能招惹的,也不可能是雄阔海命令袭杀的对象。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的砂砾轻轻弹动,随即一阵铿锵有力的马蹄由远及近而来,听声音应该是大约十余骑的重甲,可行进速度居然比轻骑兵还快!方岩不由紧张起来,一马平川的荒野上遭遇如此强的骑兵绝无一丝胜算,只能祈祷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马蹄声终于逐渐远去,方岩暗自松了口气,突然隐隐约约有怪声传来,是种柔软的接触摩擦声,富有弹性和韵律,这是虎狼脚掌上的肉垫在地面上踩出的声音!

轻柔的摩擦声没有在方岩这停留,向成玄英等三人藏匿的方向靠了过去。他们被发现了!

方岩从泥土里慢慢起身,把浑身的肌肉、骨骼完美配合,作出最细微精确的动作,力量在全身引而不发,随时都可以爆发出最强的力量。这是种完美的战斗状态,元初冥想不但让体能极大提升,连精神也前所未有的专注,所有杂念无影无踪。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方岩绝不会相信,轻柔的脚步声居然是如此巨大的身躯发出的。这是五个异常高大魁梧的战士,方岩个子不矮,站直了也只能够到这几人的胸口,更可怕的是五把巨大狰狞的武器在星光下反射着嗜血寒光,门板大小的锯齿大刀、车轮般的双手巨斧、遍布狼牙的连枷。这是几头直立行走的野兽半妖,潜入到攻击距离后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向前冲了过去。极速冲锋的庞大身躯令地面微微颤抖,毫无疑问会把前面所有生命碾成碎渣。

一块巨大岩石瞬间被击打的爆裂开来,拳头大小的碎石四处激射,大秦人双手举剑迎面冲去。人影交错,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连枷半妖一击将大秦人的双手剑砸成了扭曲的废铁,大秦人凌空一个后空翻,稳稳当当地落地,浑身一阵神圣光辉闪过,帕拉丁的守护让他威武得像从神话里跳出来的天兵!

一道闪电就当空而降,落在连枷半妖背上!半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皮肉烧焦的刺鼻味道传来,周身钢丝般粗硬的鬃毛竖起,硬生生吃了这一道闪电!很快连枷半妖就从抽搐中恢复过来,他不但浑身坚如铁石,似乎对于道法有着极强的抗性!

巨斧半妖如一座小山向瞬发雷术的成玄英扑了过去,巨斧带着恶风狠狠劈下!另外的半妖几乎不分先手同时向成玄英出手,成玄英似乎被他们的杀气震慑住了,呆呆的在原地不动,瞬间就被巨大的武器砸成了碎屑。

数个成玄英的身影同时在半妖们的身后浮现,方才被粉碎的只是一具分身,是早就准备好的分身灵符。

“出为风雷,动为霹雳,五方之炁,神威如狱!”成玄英口中飞快念诵咒语,连环雷电发出吱吱声响,在半妖群众来回乱窜,一众半妖顿时被闪电击的浑身麻痹!

这时最高大的一只半妖浑身血色光芒一闪,身影瞬间窜至半空,随即带着恐怖的力量向地面踏去!巨大的冲力轰出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方激荡而出。成玄英的分身瞬间消失,本人也被震的内息散落,一阵气血翻腾。

半妖抓住机会,手中刀光闪电般向成玄英脖颈斩去。超高的道法抗性,瞬间扰乱内息的践踏波纹,闪电般的刀光,这是专门虐杀施法者的必杀技!

这只半妖在空中突然停顿了一下,胸口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血花,唐默然的暴雨梨花针全部没入半妖前胸。传说中的暗器之王绝不会失手!

针随血走,若不及时处理就会攻入心房,但不会立即致命,这只半妖竟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冷笑,对它庞大身躯来说,梨花针的小伤口简直就不值一提。

此刻其他半妖已冲到了成玄英面前,狰狞的武器抡的密不透风。大秦人单膝跪地拄剑施法,帕拉丁守护发出耀眼的光芒,被催到了极致,居然挡住了攻击。

半妖们没有注意到方岩的存在,方岩从后面滑入半妖群中,一刀斩在了大刀半妖的胯骨之上。胯骨不是致命要害,而且方岩这一刀也没什么气势,大刀半妖甚至都不想去理会这微小的伤口,仍然挥刀斩向成玄英。这些施法的道士才是最可恨的,也是最有威胁的,必须不计代价的清除!

就在这时,胯骨上那个小伤口忽然自行撕裂,变成一个足有铜盆大小血肉模糊的大坑,大块的血肉从伤口中喷了出来!大刀半妖腿一软,差点摔倒,它惊疑不定地看着胯部,不明白自己刀枪不入的身躯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脆弱。

方岩没有给对方机会,一声呼啸蹂身再上,手中刀又斩在半妖胸膛上。身体正面的肌肉皮肤格外厚,是半妖防护力最强的部位,这一刀只留下一条浅而长的伤口。一道小伤而已,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半妖就骇然发现那条小伤瞬间撕裂开来,血几乎是带着风声飚射而出。

方岩身形极速移动,在半妖群中乱转,手中刀轻飘飘的砍着,每一刀都相当于数刀叠加同时斩落。半妖们身上增添着一条条细微的伤口。可这些小伤都会在一瞬间变成巨大的创口,血和肉喷涌着,就如一道道喷泉。

随着伤口的不断地撕裂、喷血,大刀半妖的速度和力量不断流失,方岩也不跟他硬拼,只是在半妖群中如游鱼般乱窜,半妖们巨大的兵器挥舞的太急,接连打在同伴身上,急的他们嗷嗷直叫却毫无办法。

大刀半妖的生命力之强悍让人愕然,却也顶不住方岩的刀中的叠加效果,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不甘咆哮,它终于不甘心的倒下了。

大秦人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正面对半妖发动帕拉丁守护,几乎吸引了全部攻击。成玄英此刻已经放弃了雷术攻击,而是脚踩星纲,迹成坎离,施展定身道法《金锁流珠咒》,辅助方岩刀法进行杀伤。唐默然手中那把黯淡无光的匕首才是真正的杀器,他毫不引人注意的补着刀,将深受重伤的半妖一一杀死,确保他们不会发出临死前的致命一击。

雄阔海的锤炼终于有了成效,四人分工合作变成了恐怖的杀戮机器,高效且冷血的收割着生命。

星光照耀下的荒野安静了下来,十几只半妖躺在了血泊之中。一直专心补刀的唐默然突然咦了一声,他举起匕首,只见匕首尖上挑着一个血淋淋的灰白小球。

成玄英大叫:“妖怪内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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