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穆清师妹，你、你跟我来吧。”
即便夜色已深，不借月光，也依旧能清楚看见浮现在严秋双颊上的那抹绯红。
她明显有些手无足措，转身时差点没因脚下的踉跄而跌倒。
穆清只轻应了一声，就沉默的跟在她身后进了宅院。
宅院不大，仅有两间相对而立的屋子，但这其中的灵气，却是比外事堂宅院内的浓郁了不少。
正对院门的墙角下还有一亩灵田，几排隐有灵气的矮小植物静立在其中。
无风时也微微摇动，自有一种韵律，像是在吐纳呼吸。
注意到穆清视线的停顿，严秋放缓了步子，侧过身子回头，尴尬的笑了几声，有些慌张的解释道：
“那、那些是我种植的白灵萝，这间宅院地位偏僻，我、我是以为不会再有人来这里住……所、所以才把这亩灵田全占了……”
话音落下数息，见穆清毫无应答，一双目光依旧沉静的停顿在那亩灵田上，严秋突然咬牙闭眼，鼓气大声道：
“明天、明天我就把它们拔出来！”
至此时，穆清才终于将目光收回，转眸看向她，摇头道：“不必，我不会种田。”
她若是会种田，在荒谷的那些年月里，又怎会终日游走于野兽、妖兽之间？
严秋明显的怔愣了一瞬，才有些不可置信的反应过来。
而后再看向穆清的目光，顿时就多了几分古怪。
灵田啊……
用某一层面来说，这可是修炼资源啊！
竟然有人不要？
即便是在内峰之中，也有不少弟子因灵田而发生争斗。
穆清仿若没看到她目光的变化，侧头看向右边那间有阵法波动的屋子时，直言问道：“师姐住的是这间屋子？”
“啊？额、是、是，我住的是这间，你的屋子是对面那间，我、我已经替你整理过了。”
“多谢师姐。”穆清拱手道谢后，便转言道：“夜色已深，师姐早些歇息。”
“歇息？”
严秋怔愣了一瞬，直至看到穆清眼角的疲惫，才恍然反应过来，急忙点头道：
“嗯嗯好，师妹你也好好歇息，我就先回屋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明日再给你说。”
话落，严秋迅速转身，只几步就冲回了屋内，哐当一声将门关得紧紧的。
穆清看着那扇紧闭的屋门，在原地沉默了几息，才转身往属于自己那间屋子走去。
拜月灵兔……
“的确是生性友善的种族……”
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喃消散在夜色中时，嘎吱两声轻响落下，又一扇房门紧闭。
夜色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
躺倒冰凉的玉石床上时，穆清的叹息显得极其无奈。
若早知道外门的住屋里竟是连一床席子都没有，她定不会去闯那什么银鱼台的。
现在……
应该是不可能回去了吧？
认真的思索过后，穆清无奈放弃了“回外事堂去”这个念头，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只是不过瞬息，她又再次睁开了双眼。
浅浅的月光透过窗纸投射进来，仰面躺在石床上的她抬起了紧握成拳的右手。
清冷月辉下，穆清五指开始松动，缓缓张开时，一缕幽幽的黑色火苗就这么突兀的跃入了空气中，嗤嗤嗤的闪动着。
穆清动了动食指，轻轻的去触碰它。
却还未接触到，嗤啦一声迸响落下，那缕黑色火苗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火星四处飞溅。
一道阴冷嗜血的声音便在这时凭空响起，传入了穆清耳中：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记住你了！从此刻开始，你最好每时都祈祷，五年之后，不要让我遇见你！”
嗤嗤啦啦——
黑色火星彻底消散不见时，那阴冷而嗜血的声音才彻底隐去。
穆清依旧仰躺在石床上，面上没有任何的惊吓表情，目中的情绪毫无波动，似方才那一道声音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片刻后，她却突然抿唇笑了：“五年之后，我会遇见你的。”
话落，她指尖划动，点点灵光汇聚成线，随着她手指勾画的动作，形成了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光蝶，振翅在黑夜中舞动。
“我确定了，那是黑火，是源于荒古大妖……腾蛇的黑火。”
话音未落，一道无形气浪陡然至她左手掌心处波荡而出，刹那就笼罩了这一整间屋子。
屋内一切依旧，毫无变化，却平添了几分岁月的悠久气息。
穆清收回右手，不紧不慢地从玉石床上盘坐了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动作，却比平常时多出了几分恭敬。
“那的确是源于腾蛇一族的黑火，但却稀薄了不知多少倍，你……可想好了？”
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从空气中传出，携带着厚重的岁月气息，悠远无比，仿若来自于无数岁月之前。
穆清点头：“嗯，想好了。”
话音落下时，有一声叹息响起，那苍老的沙哑声音再次出现：“他返祖的机会极其渺茫。”
“嗯，我知道。”穆清再次点头，她的视线一直在空中振翅飞舞着的那几只光碟上，似乎此刻与她对话的，便是它们。
然她的瞳孔之中，却没有几分焦距。
她所看的，是她自己也看不到的远方。
那声叹息再起：“他心中有恨，性嗜血，戾气厚重。”
穆清垂眸不语，几息后才再次抬眸，一双眉目间，却尽是笑意。
她点头道：“心中有恨之人，执念定深，深到极致便是入魔，而性若嗜血，那人必将是一把魔剑——不见血，不回鞘。”
“于魔剑来说，戾气……自然是越重、越厚才越好。”
“你难道不知，魔剑之所以被称作魔剑，是因天地之间，难有人能彻底将之掌控？”
“掌控？为什么要将之掌控？那样多麻烦……”穆清目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突然抬手一挥，面前那数只光碟突然崩碎为点点大小不一的灵光，转动在一起时，仿若一片微小的星空。
且就在这片微小星空中，似乎还有无数生灵存在。
“他只要能勇往直前，在我犹豫时，大杀四方就好……”
此句话落，那道苍老的声音却良久不再有回应。
久到月色稀薄，一条白线划破了遥远的天边。
穆清才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叹息响起：“你还是……没能打破那道心障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