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十二分??迪布凯城西区?废弃的渔滩码头公园
“呃……”枫乐伸手摸着前额,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睡了有多久,但是旁边似乎有火堆,让他觉得身体有些暖暖的。
他眯着眼睛,感觉到眼睛里好像有沙石,他用力挤动眼睛,随后眼角抽动了一下,泪水流了下来。
泪一流,他就感觉好多了。他似乎睁开眼睛,可是却发现眼前有些模糊。枫乐以为自己被其他人给救了,便不再挣扎着去睁眼,而是闭上眼睛,暂时回忆着他们坠入海里之后的情景。
不知道为何,这段回忆让他觉得莫名恐惧,但是他并没有打断这个过程,他在不断地回想着,最后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
他看到海水在一瞬间填满整个车厢,随后是叶落帆拉扯着他的衣服,带着他离开了车子,向上游动。周围有不少活尸,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向下沉落。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还有意识,因为它们的眼睛里仍然闪着红光。
随后他看到水里有什么东西出现了,那东西是纯黑色的,速度极快,体型也很庞大。在被它冲撞之后,叶落帆和自己被硬生生分开,随后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卷住。
而在这时,一道亮光出现。那是一种诡异的红光,像是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在水中放射光芒。这股红色让人觉得莫名恐惧。
接着那东西放开了枫乐,但此时的枫乐也没有力气往上游了,叶落帆也没有出现,但自己好像也没有向下沉,只是不断地在海水里随着暗流飘动。直到他看见有一双手从上面伸下来,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随后他被那双手带离这股暗流,浮出海面。
紧接着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你醒了……”就在他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理了个大概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你还记得你遇到过什么吗?”
枫乐捂着脑袋坐起来。他原本以为是其他人从海里将他救起来的,可现在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说话的人,似乎是个老头子,而且语气不善,让人感觉他好像下一秒就会发飙。
不过仔细想想,那不过只是个老头子而已,自己再不济也不可能输给一个老头子吧。
枫乐想着转过头去,他看到篝火旁坐着一个穿麻布大衣的老人。那个老人拿着一根很长的树枝捅着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从里面响起,老人将树枝从篝火堆里拿出来,甩灭上面的火焰,随后将其放在地上。
“怎么,冷的说不出话来吗?”老人没有抬头,他一边问着一边拿起一个棕色的包裹,打开后从里面拿起一个银色的酒壶。
“要不要来口?”老人将酒壶伸了过来。
枫乐连忙摆手,那老人将酒壶摇了两下,又看到枫乐摇了摇头,方才收回酒壶,拧开盖子,仰头喝酒。
“啊~~”老人砸吧砸吧嘴,随后叹了一声,“可口。”
“真不要?”老人继续问道,酒壶又伸了过来,一股浓浓的酒精气味在枫乐鼻子底下飘荡着,让他有点儿不舒服。
“真不识货。”老人哼了一声,将酒壶放下来,随后看着火堆,用力地眨了眨眼,又打了哈欠,然后侧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鼾声就从他那儿传来。
枫乐看着那个老人熟睡的模样,心里想着趁现在离开,可刚要起身,那个老人忽然间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翻过身子,继续发出鼾声。
枫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刚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也幸亏这老人只是睡相不好。
枫乐看着篝火对面的瘦小身影,他总觉得有一块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就算他离篝火很近,但是阴冷的感觉让他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他哆嗦了一下,随后甩了甩脑袋,将注意力放在四周围。
这里他认识,是渔滩码头公园。小时候爸爸经常带他来这里钓鱼,不过后来因为这里的生意惨淡,没什么客人,所以最后就被弃置了,也没有转让,而且这地方经济不好,很多瘾/君子和流浪汉都喜欢聚集在这里,因此很快这里就成了西区贫民们的容身所。
看来这个老人可能就是那些流浪汉中的一个,他很幸运,没有在城区里面,也没有遭遇到那些活尸。
不过枫乐现在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他想知道,叶落帆他们在哪,他连他们一个人也没有看到,这里就只有破败的渔具小屋和腐烂的树木树叶。
也许他们从其他地方上岸了也说不定。枫乐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他们,和他们汇合,然后去解决那只巨人,这样就可以回克里斯丁大道了。
枫乐又看了一次那个老人,这一次老人家没什么动作。枫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慢慢地伸出手按在地上,触碰到树叶而响起的吱呀声让他屏住呼吸。
老人仍然没有任何动作。枫乐一点点地站起身子,然后一边回头看着地上一边后退。
“你去哪啊?”老人忽然间开口,把枫乐吓得差点跌倒在地。
“哈~~~”老人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随后伸手往后背上抓去,脸上浮现出难受的模样,过一会儿后他朝着枫乐看来。
“过来坐。”
枫乐乖乖地来到那个老人身边坐下。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树叶,心里想着这个老流浪汉会怎么处置自己。
“给我挠挠,可痒死我了。”老人侧过身子,驼着背,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枫乐心惊胆战地伸出手,小心地在老人的背上挠动,生怕把他弄疼,惹他翻脸。
“年纪轻轻的,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平时没吃饭吗,还是说你留着力气等机会逃跑?”老人有点生气地说道,枫乐不敢回应他,只能加大手上的力气。
“这就对了嘛,就是要这样,舒服,舒服,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对对,就是这里。”老人说完嘻嘻笑了两声,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和刚刚又有些不一样了。
“行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枫乐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老人突然喝止了他。
枫乐吓得全身一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小孩儿不错,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子上,我给你个礼物吧。”老人说着转过身子来,伸出手,“把你捡到的那个亮晶晶的东西给我。”
枫乐听到这个本来下意识地想捂住口袋,但是看到老人的眼神又觉得有点害怕,便拿出那颗结晶体,递给老人。
老人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将那颗小小的结晶体拿起来,随后猛地捏住手掌,往枫乐的胸口拍来。
枫乐下意识地想后退,但是那只手已经碰到了自己的胸口。可令他想不到的是,明明那个老人像是卯足了劲打过来,可是当被他的手碰到之后,就感觉胸口像是砸到了一堆软绵绵的棉花一样。
“行了,先坐一会,聊会天,等好了就送你回去。”
这看起来好像没得商量,虽然说枫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人会这么说,也不知道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一切都是个谜,从一开始就是个谜。
“随便问嘛,别拘束啊,反正我现在无聊,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都能答得上来。”
“我……”看到老人家这么说了,枫乐费劲脑汁想着必须要问点什么问题,但是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想法,他就只能梗着一个我字,嘴里吞吞吐吐。
“我我我我我我,真是没一点想法的,你就真的这么单纯吗?”老人鄙视了枫乐一眼,随后抓起一把树叶丢进火堆里。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枫乐摸着胸口,他想清楚了,现在他有两个问题,这是其中之一。
“这个跳过。”老人随口说道,枫乐动了动嘴,再也不想问第二个问题,然而老人却继续说道,“做什么我是说不清楚的,但是作用嘛,我可以告诉你。”
“是什么?”枫乐对这个已经不敢兴趣了,因为这个老人挺赖皮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愿意说呢。
“你还记得维基德吧。”老人说道,看着枫乐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他补充道:“就是你们城中心那尊百米人像。”
枫乐连忙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冰巨人也说过这个名字,但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人名,所以也没有在意。
“你这个结晶体呢,它里面蕴含两股力量,分别是炎王维基德和冰王杰罗夫的精华能量。一般来说,如此精粹的能量,凡人是无法使用的,但是呢,你是例外,小子。”老人边说着边指了指枫乐的胸口。
被老人这么一指,枫乐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火烧灼一般,他猛地扯开衣服,却看到胸膛一片赤红。
“别碰它,现在碰到的话你就会死。”老人看到枫乐伸手想去抓胸口,突然又好心劝说道。
“那我这个到底有什么作用啊?”枫乐被吓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小白鼠一样,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头给玩弄了。
“别急嘛,这两股能量就只能各用一次,用完之后你就没了,知道吗,记住,我这不是在吓你,用完你就真的死了。”老人嘱咐着。
“那你干嘛给我,为什么不给别人?”枫乐也顾不得害怕了,直接开口问道。
“就你捡到了,不给你给谁,谁叫你当好奇宝宝的?”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枫乐又感觉周围开始变冷,随后一股寒意从胸口散开,遍布全身。
枫乐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赤红的胸膛已经消失,现在他的胸口变成了一块菱角分明的冰块,透过胸口,他可以看到里面交错复杂的经络,唇齿相依的气/管和食/道,肺,以及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
“这,这,这……”枫乐急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正常现象,你的身体正在适应这股力量。”老人淡定地拿起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转过头来问道:“这才刚开始。快点,趁你还能想事,有什么想问的快点问,我这时间也很宝贵的,问完我还得去忙呢。”
枫乐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现在满脑子都是恐惧,他害怕自己会因此而死去,当然也有些害怕疼。
“既然你不问的话,那我就自己说吧。”老人说道,看着枫乐一直没有理会他,老人往枫乐的额头拍了一下,“喂,人说话呢,有礼貌点。”
“啊,这,这,这……”枫乐一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抬头看着老人。
“真怂,年轻人一点胆气也没有。”老人拍开了枫乐的手,“没事的,你不去碰就没事,你要是手贱,硬要碰,那我也没法子啊,你到底听还是不听?”
“听……”枫乐抖着舌头说道,但他实际上是不想听的,他只关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接下来会怎么样?
“看你心不在焉的,我就说两个人吧……”老人家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叶落帆,叶落帆这个人吧,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像颗石头一样。他从来不关心谁,因为在他认为,没有谁来关心他,但是这小子大错特错的,谁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呢,谁不想将他的故事讲完呢。这是本性,叶落帆的本性,我是事外人,没法改变,但是江山易改,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老人说起话来絮絮叨叨的,和平常老年人没什么区别,而且他说的话都很莫名其妙,枫乐一句也没听懂,更不知道这关叶落帆什么事。
“再说另一个吧,艾德尼丝,这个小妮子,衣着上穿得跟花儿似得,行为上却像是一只小猴子,上蹿下跳的,有时候说话还特别刻薄。但是啊,她肩膀上扛着一大堆责任,她总是把责任放在头一位,然后是每一个人,但唯独少了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们吗?”老人问道。
枫乐摇了摇头,他的脸一半发白,一半火红,此刻整个人就像是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周围的东西却没有因为他的变化而变化。
一切如故。
“因为你和他们一样,枫乐。你胆小,你遇到挫折就容易放弃,你担心每一件事都会往坏的地方发展,但是即便这样,你还是会往前走,这是好事,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老人说完伸出右手,将拇指和中指轻触。
“我不希望谁在这场灾难出事,所以,一切就靠你了,枫乐。”
枫乐看着那个老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间觉得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因为老人的注视而消散。
而这时他注意到老人的右手轻轻转动,一声响指出现,整个世界随之一暗,篝火,树叶,枯木,小屋全都消失。
随后他听到一些声音,担心的声音,焦虑的声音,害怕的声音,那都是他所熟悉之人发出来的声音,都是关心他的声音。
可能是被这些声音所感染,枫乐此刻想的只是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然后告诉他们……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