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哈泽猩便把晚饭拿了进来,如他所说的,晚饭并不是虫子加树叶,而是正常的米饭加一点蔬菜,只是没有肉食。但枫乐并没有挑剔,也可能是因为肚子饿的关系,不过三分钟枫乐就把自己那一份吃得干干净净。
晚饭结束后就是休息。哈泽猩也是建议他要好好休息,不过枫乐初来乍到,对这两个人还不是很熟悉,再加上自己失忆,他并不是很相信那兄弟两人。
他决定要一整晚醒着,以免他们突然袭击他。
然而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他实在是顶不住困倦,在迷迷糊糊中睡着,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九点钟。
枫乐小心地下了床,离开二楼来到楼梯拐角,他探头看了一下楼下,注意到哈泽猩和哈塔斯并不在这里。便快步下楼,沿着走廊来到门口,连鞋子也不穿就直接推开门跑出了屋子。
屋子外一股浓浓的烟灰味,到处都是飘飞的尘埃。枫乐下意识地捂住鼻子抬头望去,却见到空中的乌云就好像是一个巨型漩涡,里面在不断地燃烧着,带着火焰的烟尘从漩涡中落下,到半空中火焰就已经熄灭了,只有灰烬垂落地面。
“啊——”枫乐抓着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里面有一张不断燃烧着的巨大脸孔。
哈泽猩听到外面的喊声,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了,却看到枫乐跪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像是发病了一般。
哈泽猩赶紧扶起枫乐,刚要开口询问他怎么样了,枫乐却在这时候放下手,一脸木楞地看着地面。
“没事就别乱跑,现在外面很糟糕。”哈泽猩轻轻拍着枫乐的肩膀,这时候他又注意到旁边还有人,便轻声劝说那个人,“你也不要到处乱跑,很危险的,哈斯塔!哈斯塔!”
哈斯塔急忙从屋子里跑出来,跑到门槛那儿还被绊倒了一回。
“慢点,慢点。”看到哈斯塔这么着急,哈泽猩看起来像是操碎了心的老妈。
“我来了,哈泽猩。”哈斯塔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在老人的面前站正。
“把那位客人带回屋子里,这些烟灰要是吸入肺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快点。”哈泽猩抬头看着天空,“自从风灾之后,天空就成了这样子,鱼也死光了,庄稼也死光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正常的食物……”
老人唠叨着将枫乐扶进屋子里,哈斯塔也拉扯着另一个人,一边嘻嘻笑,一边把那个人拉进屋里。
“门关好,用木板把门钉上,暴风雨又快来了。”哈泽猩提醒着,他将枫乐安置在沙发上,然后快步跑上二楼,将二楼的门窗关好。
如哈泽猩所预料的,暴风雨很快就来了,外面的天空变得更加漆黑,甚至跟夜晚没有多少区别。
外面风雨吹打着门窗,屋子里的电灯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兄弟俩似乎常常会遇到这种情况。灯一灭,哈塔斯就拖着一个桶来到客厅中心。
哈塔斯点燃火桶,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枫乐从失神中恢复过来,他抬头看向火桶,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布置。
门边上堆放着不少木板,再进来就是哈塔斯拖来的那个火桶,火桶旁边有张单人沙发,上面是不规则的褐色污垢,屋子左边有一个壁台,不过看款式更像是酒吧里的吧台。
壁台格子里存放着许多空酒瓶和没有多少用处的废纸,一些格子已经结了蜘蛛网,里面脏灰一片。
再往屋里看就是好几张放着破碎坐垫的椅子,一张长长的黑皮沙发,沙发上已经有些破损,里面的弹簧都露了出来。
沙发左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但仔细一看,茶杯里都是厚厚的褐色茶垢,令人看一眼之后便不想再碰。
沙发后的墙壁黏满乌黑的痕迹,墙壁上竟然还挂着十几年前的挂历,以及三张地图,另一边则挂着一些铁轮圈,铁架一类的东西。
总体来说,整个大厅给人一种空置多年的感觉。枫乐想到此,转头看了一下那两兄弟,心里开始觉得忐忑。
他们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
这问题恐怕没人能回答他。不过他又注意到屋子里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破西装,戴眼镜,头发整齐,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男人呆滞地看着火桶,一直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想什么事,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枫乐开始怀疑这个人会不会也是哈泽猩的兄弟。不过看年纪并不太像,枫乐胡思乱想了一会便只能作罢。
叩叩叩叩!
猛烈的敲门声突然间响起,枫乐被这声音吓得心脏狂跳不停,直到外面有人喊话,他才安心了一点。
“哈泽猩,这几天记得不要出门,外面很危险!”门外的人吼完便没有了声音,看来那人已经离开了。
“那是山里的猎人,他们聚集成群,建立村庄之后专门捕捉活尸去领赏。”哈泽猩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叹了一口气,走向门口,“听说最近又有不少活尸出现,这里越来越危险了,你们可要小心点,别到处乱跑。如果你们回忆起家在哪,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们。”
“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记住,别靠那些猎人太近,他们不喜欢外乡人,如果你老是闲逛的话,他们会把你们当成活尸射杀掉的。”
听老人说完这些话,枫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他没想到这地方竟然这么危险,而这会儿他多少已经相信了哈泽猩的话,打消了原本想要逃离此地的念头。
暴风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才停,枫乐也因为无聊而在二楼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天。他坐在窗口,一直看着外面的世界,这黑暗的天空令他极度不安,仿佛黑暗中有一只透明幽灵,正到处游荡着,寻找猎物。
坐着坐着,他脑子里还会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例如黑暗中有一对红色光球在微微晃动,他想到那对光球的时候,心里下意识的就会想到眼睛,接着全身汗毛倒立,肌肉紧绷。
而这时候他又听到门外传来哈斯塔的嬉笑声,他好像是在跟谁说话,枫乐听不清那个和他说话的人的声音,但他确实听到了,除了哈斯塔的笑声之外,还有窸窸窣窣的低语声。
听到这里,他越发感觉恐惧,便只能钻进被窝里,将那条散发出陈腐气息的被子抓过来,遮住头,然后闭上眼睛,祈求睡着。
第二天早上的天空还是如昨天一般,屋子外的森林却比昨天还要破败不堪,地上的树叶已经消失,只剩厚厚的黑灰,所有的树木像是被猛烈大火灼烧过,都已经成了焦炭。
最奇怪的是地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湿润,就好像昨天那场雨只是场噩梦,所有尘埃都保持着干燥的状态。
这一次枫乐没有出门,他乖乖地留在房间里,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哈斯塔一直在旁边碎碎念,说着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又在屋子外坐着,他像是在发呆,即便哈泽猩出来劝说他进屋,他也没有理会。
枫乐又往远处看,森林里一片荒凉,根本看不到半点人烟,那些哈泽猩所说的猎人,自从昨天的暴风雨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让枫乐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坟墓中,整栋屋子就像是棺材,里面除了他之外,其他都是尸体。
没错,他甚至能从哈泽猩身上闻到腐臭味,虽然很淡,因为他身上总是有一股苦烟草的气味,可枫乐却从来没有看过哈泽猩抽/烟。
哈斯塔也没有,他只会玩火,但都是一个人偷偷地玩,有时候被枫乐给撞见了,他就会马上踩灭火堆,然后小心地看着周围,对枫乐说道。
“千万不要告诉哈泽猩,他讨厌火,他非常讨厌火,嘻嘻嘻嘻……”
哈斯塔抓起地上的灰烬,疯狂地冲出小屋,将那些灰烬撒向天空。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枫乐没有想起多少事情,但他一直都在观察那对兄弟以及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他发现,哈泽猩每天都会穿着厚厚的兽皮外套出门,在如此闷热的天气里,他似乎并没有感觉。而且他的脸皮很奇怪,总是给人一种快要垂落到地的感觉。他的眼睛深陷,两颗眼珠子就好像是镶嵌上去的一样,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塑胶感,就好像是洋娃娃脸上的假眼,看久了还让人心生恐惧。
最奇怪的便是他的手,他手上的皮肤比起他脸上的皮肤要光滑得多,但却是灰色的,再看看他的脸,蜡黄蜡黄的。
这根本就不像一个老年人该有的手。
还有他一出门就要出去很久,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才会回来,而他回来的时候总会拖着一个白色麻袋。
有一次枫乐在窗口上看到他回来,一不小心便与他对视了,哈泽猩并没有表现出异样来,他只是朝着枫乐露出一个难看且恐怖的微笑,然后就拖着那个白色麻袋进了屋。
哈泽猩进屋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往二楼上来了,枫乐当时害怕得躲在角落里,他以为哈泽猩一定也会把他装进麻袋里面,可没想到最后出现在门口的却是哈塔斯。
“哈泽猩在猎杀怪物,嘻嘻,因为他就是怪物,嘻嘻……”哈塔斯唱着歌谣从门口走过,那听起来就好像是他自己创作出来的。
从这一天起枫乐便长了个心眼。
第七天的时候他在二楼厕所里捡到了一个小玩意,是一个单筒望远镜,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被隔墙上的小孔吓了一跳。
确切点说,是被小孔里的眼睛吓到了。结果那边响起了哈塔斯的笑声,不过枫乐也已经猜到,因为哈塔斯已经有好几次那样做了。
可令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单筒望远镜是一直在这里的吗?
他也一直都是来这里上厕所的,毕竟没有哈塔斯那样心大,随便在屋子外找个地方就能当成厕所,而且这里也比较干净。他注意了一段时间,发现厕所竟然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打扫的。
不过说回这个望远镜,他还是觉得奇怪,可既然捡到了,他便收了起来。哈塔斯注意到他捡到了宝贝,在哈泽猩出去的时间里便会跑来和他借,而且每一次都跟孩子一样围着他绕圈子,唱着一些恐怖歌谣。
可惜枫乐已经决定了,这东西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他便藏了起来,并且假装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后来哈塔斯找到了其他好玩的事,便不再打扰他。可是很奇怪的,枫乐一直都觉得哈塔斯像是在监视他,一直在他的周围玩耍。
不过有时候他会安慰自己,哈塔斯也会在别处玩,只不过这里实在是太小,所以他们经常会相遇罢了。
想到这里,枫乐便不再去理会哈塔斯,他开始观察起那个戴眼镜的男人。
他像是一座雕塑,每天都会在屋子外坐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房间在对面,每天晚上一回去就没有再出来,吃饭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吃,但没有说过一句话。
而且,他有时候会主动去打扫厕所,但那间拥有多个单间的厕所就只有枫乐和他在使用;对哈塔斯来说,随地大小便是日常生活;而哈泽猩则像是不用上厕所似的,在这里,根本就没有见过他解手或者是大号。
除此之外,那个男人也没有其他的奇怪之处。
至于最后,便是这里的暴风雨,每隔三天就会有一回,每一次屋子外都会变得一片漆黑,然后就会有人来敲门,告诉哈泽猩最好待在家里别到处乱跑。
因为外面很危险。
然后雨就会下一天一夜,等到隔日早晨四点钟的时候就会停止,然后森林里就会响起有东西在跑动的响声,等到天大亮之后,那些跑动声就会消失,地面也会变得非常干燥。
而枫乐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知不觉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哈泽猩过来告诉他,要带他出去打猎,枫乐的心才再一次地忐忑起来。